立秋这一日,依着大秦的风俗是要送夏迎秋的。每年的立秋,皇帝都须率三公、六部、九卿及四品以上其余众官员,依传统来到南京城西郊的太庙礼祀。陆老太爷位列三公,陆仲善任从二品户部侍郎,两人均是重臣,自然早早地便起身进宫去了。
天光乍现之时,一众天子朝臣仪仗开道,车马辚辚往太庙而去。依例辰初(七点)准时开始迎秋仪式,冕冠衮服的天子面朝东南而立,诵读送夏迎秋的祷文,诵毕后取金樽将其中的酒液洒于面前三尺之处,以示对秋神的礼敬,寄托五谷丰登、民生无忧之念。群臣则依品级屏立于后,待天子诵文祭酒后与之一同祈祷,祝愿天下万民饱暖安泰。最后由礼官请出“敬牲”,即敬献给秋神的三牲,宰杀后将羊首、猪首、牛首朝向东南而置,君臣依序上香完毕,便算礼成。
这是天家的规矩,民间则有些不同,除了家家户户都要摆的立秋酒之外,还有着许多因地而异的有趣风俗。比如大秦北十六州流行“贴秋膘”,因着伏天苦夏,胃口不开,许多人都免不了会瘦一些,于是便有了立秋这一日“补膘”的说法,炖的焖的蒸的煮的,各色鸡鸭鱼肉、饺子面条都上了桌,一家人乐呵呵地在一起大吃一顿。
再如,南边许多地方则有“食秋桃”的习惯,立秋这一日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要吃秋桃,每人一只,且须将食尽果肉后的桃核留下,待到除夕之时再丢进火炉中烧成灰烬。按照老人们的说法,这样做之后,下一年就不会染上瘟疫之症。
绮笙大清早起来刚穿了衣裳,正迷迷糊糊地坐在铜镜前让湘儿帮她梳理一头长发,许氏身边的大丫头红绡就笑吟吟地敲门进来了。
“红绡姐姐,早啊。”绮笙揉着眼睛打招呼。连着好几日都在忙着酒坊最后的开张事宜,早晨天不亮就起,晚上快午夜才歇,她这副萝莉的身板实在觉得有些睡不够啊睡不够。
“小姐早。”红绡笑着将一只果盘端来放在绮笙面前,“这是夫人吩咐奴婢给小姐送来的秋桃。”
“哦,”绮笙应了一声,又问,“师父和阿凝也都有了吗?”
红绡点头:“都已派人送去了,小姐放心。”
“嗯,多谢你啦。”绮笙道了谢,几口将桃子吃了,拿帕子包了桃核放回果盘中交给红绡,待湘儿替她梳好头,便往闻人青处来。
谷凝和景箫的屋子与闻人青的住处稍近些,绮笙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少年都已经到了,师徒四人在一起用了早膳,又派人去同许氏知会了一声,便一起乘马车出了门,直奔南城而来。
今天是酒坊开张的日子,除了闻人青见多识广不当回事外,景箫、谷凝、绮笙心里都很有些期待。前阵子他们又制了些质地更纯的酒液,让陆老太爷和陆仲善借着同僚往来的名义,给几位相熟的官员都送了一些。别人还好,户部尚书杜景衡却是个好酒成痴的,一尝之下便不停地追问陆仲善此酒何名,从何处得来,得知卖酒的店铺还未开张后,杜尚书更是无事便要念叨几句,无意中倒叫许多人知道了一梦遥的名字。因而眼下他们的酒坊虽然还未开张,产品却实打实已成了京城贵族圈子里的新宠。
酒坊的选址正是在来归酒楼的斜对面,绮笙几人采纳了宇文熠的建议,直接买下了一间沿街的铺面,又在不远处购置了一座独门独院的三进大宅,作生产、封装和储藏之所。绮笙没想到南京城的地价这样高,若不是有宇文熠这个大金主在,单凭她和景箫手里的那四百两银子,买下那一间不大的店铺后便剩不下多少余钱了。
几人到达铺面门前时恰好是辰正二刻(8点30分)前后,来归酒楼的彭掌柜早遣了不少伙计过来帮忙,他对闻人青极是礼敬,自打听说闻人青要开酒坊后,每日里忙前忙后十分尽心,几乎连自己酒楼的生意也丢开不管了。闻人青带着三个徒弟下车时,彭掌柜正亲自站在铺面前监督几个伙计挂炮仗,两串长长的“开门红”小炮仗用竹竿喜庆地挑着,悬在蒙了红绸的招牌两侧,引了不少路过的百姓驻足观看。
“先生,您来了!”彭掌柜见了闻人青,赶忙迎上来行了个礼,“铺子里都已经收拾完了,先生您看是不是让伙计将酒都摆出来?”
“好,辛苦你了。”闻人青微笑道。
彭掌柜激动地说了好几遍“不辛苦”、“应该的”、“愿效犬马之劳”之类的话,方才转身去指挥伙计放酒。
绮笙古怪地望着他胖胖的背影,扭头轻声对景箫说:“哥哥,为什么我每次都觉得彭掌柜对老头子殷勤得过头?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是……”
景箫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懒得理会她,只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打断了她的猜想:“你很闲吗?”
绮笙张了张嘴正要答话,闻人青的声音在她头顶凉凉地响起:“丫头,你若再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今后我们四个吃肉,你就只能喝汤了。”
绮笙冷汗,忙闭上了嘴,拉着谷凝进铺子里去看伙计们干活。
快到巳时(9点)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闻人青一身石青长袍站在门口,朝四方看热闹的人群团团一拱手,什么开场白也没说,只举起一只三斤装的小酒坛随意往地下一掼,又挥袖扯下了蒙在招牌“一梦遥”上的红布,两边的伙计适时点起炮仗,一时浓郁至极的酒香伴着酒坛落地清脆的碎裂声,同炮仗噼里啪啦的爆响一起,远远地散了开去。
四周的百姓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开张方式,哪有店家开张时连财神爷和土地公都不拜的?也不说两句吉利话,倒摔了个坛子?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有些傻眼,不过只一瞬,站得近的几个年轻人便嚷了起来:“这酒好香!”顿时,人群中仿佛炸开了锅,众人都叫了起来:“哎哟,是咧,这酒咋这么香?”“原来是个酒铺子!”“让让,让让,这酒勾得俺馋虫都上来了!”
彭掌柜起初见到闻人青与众不同的开张方式,也是呆了一呆,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见百姓都兴奋地要涌进店来,心中不由得佩服不已,忙指挥伙计出来维持秩序。
他却不知这法子其实是绮笙想出来的,用她的话说就是“又酷又简单,效果又明显”,与闻人青不耐烦繁文缛节的性子简直一拍即合,立马获得通过。此时绮笙掀开马车帘子看见外面火热的状况,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谷凝,得意地道:“阿凝,我聪明吧?”
谷凝也正专注地望着人群,闻言认真点了点头:“嗯,小笙最聪明。”
景箫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看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也不好说什么,便郁闷地抓了个靠枕到马车一角闭目养神去了。
因着是首日开张大让利,目的在于打响知名度,酒的价格都只比成本稍高一点,与市面上的其他酒相比也不算什么离谱的高价,因而铺子里的存货很快被抢购一空。彭掌柜见闻人青跟没事人似的上了马车与徒弟们一道歇着去了,便自觉地以一梦遥代表的身份出来说了好些感谢众位支持云云的话,又过来对闻人青师徒几个道了恭喜,这才回到街对面的来归酒楼自去照料生意。
绮笙十分感动于彭掌柜这种乐于助人的态度,要知道一梦遥开张可是跟来归酒楼的醉红尘抢生意的,彭掌柜这样无私地帮他们的忙,叫她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于是师徒几个回陆府的路上,绮笙便对闻人青念叨了几句,谁知闻人青眼皮也不抬地道:“你若觉得他好,不若咱们便直接将他聘来做一梦遥的掌柜吧。”
“嘎?”绮笙傻眼,暗道师父您也太狠了吧,不光跟人家抢生意,还要连人家的总经理都一起挖走啊……
“不要紧,”闻人青十分淡定地说道,“我与来归酒楼的东家亲如兄弟,此事我知会他一声就成,老彭办事利索,完全可以同时照料两头的生意。”
“唔,”绮笙琢磨了一阵,觉得可行,便道,“那咱们给彭掌柜的工钱便与来归酒楼的一样吧。”想了想忽然又有了个主意,向闻人青问道:“师父,您这位东家朋友眼下在南京城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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