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果……你……唉……老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极不踏实，就好像一叶小舟到了大海里被风浪掀起、击打却还存着韧性而没有被完全击翻，只得继续在大海中飘荡。他烦躁的揉了几下头发，突然很想吸一口烟。于是他把手放进裤兜中掏了又掏，才蓦然记起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他有将烟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啊！想到这里，老刘心里悲恸，他红着眼圈看向安果，安果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老刘又回头看靠墙坐在地上的刘佳喻，却见他正虚弱的在荷包里找什么，然后看到他掏出了一包开封了的烟，一个打火机也随着他拿烟的姿势被带出了荷包，掉在地板上。他看向他，缓缓地抬起手，说：“喏。”
手上带着紫色斑点的伤痕看起来比之开始要狰狞得多，老刘一下子眼圈更红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单膝跪地一只手扶住他抬起的带着几分颤抖的手，一只手连烟也一同握住，将刘佳喻的手包在了两掌中心。
“谢谢。”老刘的声音带着哽咽，站在他背后的董毅众人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目前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老刘接过了烟，在地上拾起了打火机后站了起来，给自己点上一个，正准备大力吸一口，又听见刘佳喻发话道：“喂。别光顾着自己啊。”
“咳，咳咳……”老刘一时不查呛了个正着，“你这混小子……”还待要骂咧几句，在看到刘家喻通红的脸以及顺着脸颊不断滚落的汗珠时止住了音。
他拿起一根烟，半蹲着递到刘家喻的嘴边，点燃起来。靠着墙的刘佳喻吸上了一口，手臂搁在膝上，他稍一抬手就能夹住含在嘴里的烟。
随着他抽离烟的这一动作，一团烟雾吐出。不同于刚刚老刘吸烟样子的雷厉风行，他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惆然。
“安果，对不起。”老刘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佳喻，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果微微一愣，笑得很勉强，“没事的。刘叔。”而后，只见她背过身来，看向那几个对于离开叫得最大声的人，“我现在从这里走，你们谁要来？”她手指着通风道口，眉头皱着，脸上一扫之前的怯弱，说完之后牙关咬得紧紧的，似是在抑制自己的恐惧。
然而对于安果的问话并没有人马上表态，他们都是把目光放在投向吸烟的老刘身上。
“安果，你真的决定好了？”董毅看这情形，决定还是帮安果一把。
“嗯……”安果低声应下，这个音拖得长长越来越低的，仿佛还在犹豫。忽想到什么，她继续道，“我等不及……我爸妈还在家等着我……”
她这话一出，旁的几个人更是犹豫不决，目光在安果和老刘之间晃动，最后定格在安果身穿的警服上。一人咬牙做下了决定，“我跟你后面！”
董毅看终于有人表态了，他走向通风口的位置，在那里的几个人自动给他让了位。
“来吧！”
安果呆了几秒点点头，走了过去，在董毅的帮助下，顺利爬进了通风口。
那表态了的年轻人毫不迟疑的跟上，踩着董毅这个人梯也爬了进去。
这下子有人又慌了，磕磕绊绊的表示自己也想要离开……
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即使神情不安却都没有给自己太长的犹豫时间。犹豫只会让自己掉队，只会让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之前被眼镜男唤为陆露的女子在看到那邋遢的秃顶中年人爬进通风口后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几秒钟的等待却让她更加的惶恐。她走到董毅的身边，又看向眼镜男，眼里的神情难以言喻。
眼镜男别过脸不理会她。
看到他的这一举动，只见陆露也不再看他，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董毅帮衬着，女子****的足踩在他的手上，两手按在他的背上用力一蹬，另一只脚也就踩在他的背上了，而后触着了通风口艰难地使半个身子进到了里面去。在外面的董毅众人完全可以想象她是如何艰难的调整身体的姿势而后匍匐前进，通风口实在是太小了！
眼见着那叫陆露的女子整个身子已经都进入了通风管道里。却没有再看到其他人有动静。董毅直起身子带着疑惑看向之前附和他的年轻人和他身边的阴沉男，还有站在孟佳身边的眼镜青年。
眼镜青年也注意到了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的两个人，他又看向通风口，神态看起来有些挣扎的意味。
孟佳注意到他的神情，抿了抿嘴张口道：“喂。别因为客观的问题影响了自己的决断啊！”
眼镜青年表情有点错愕。显然是没有想到孟佳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而后他点头道谢，看向通风口的眼神变得比之之前坚定得多，只不过被眼镜挡住的那抹坚定旁人是看的不太清晰的。
他走上前与董毅说，“谢谢。”紧接着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董毅再一次的弯下了他的腰，方便他攀爬。他也不含糊，踏着董毅的背利落的钻进了通风管道。
这时剩下的之前附和董毅的那人才插话，“我叫崔任丰，这是钱瑞。我们不急着离开。”他像之前一样笑的轻松，好像他们并不是被困在这里，只不过是单纯的在选择去留。
他说这句话时正看着孟佳，对于他的目光孟佳感到非常的不适。这人到底是在想什么……她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近乎于淡定的表现。
当然，对于这样的疑惑也不单孟佳一个人有。他们现在的状况显然不是董毅之前初遭丧尸围堵而产生的不带希望的肆意，而且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在正常情况下应是都会如此选择。老刘是因为一时间放不下刘佳喻，董毅是因为不想放任老刘不管，孟耀本身就是为了董毅到这里来的，孟佳和张丽更是不用说了……但是他们……
“我不相信那个叫安果的女孩真的能够找到正确的路。”好像看透了众人的疑问，他笑着解答。
“……”众人默。不得不说，被这人一提，倒真是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安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警务人员，即使这个房间离出口并不远即使她对于这里的地形熟悉但在通风管道那种地方未必就能够找到最终的一个出口。
之后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刘佳喻闭目靠墙坐着，若不是他表情中显露出的难受，再加上脸上明显的潮红还有一滴滴的汗水，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老刘也坐在地上抽着烟，低垂着眉眼一副思考的样子。
董毅刚刚完全是强撑着身子帮助那些人，虽然他面上没有显露太多，但是他坐在地上靠着墙休息着时用一只手扶着腰的动作无不表现出了他真的很累这一点。
孟耀在安果爬通风口的时候就随意找了一处墙靠着，也不坐，右手拿着的斧子也靠墙放置，就在他的身边。他正在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孟佳看这情形，也早没形象的坐在地上。只是坐的位子选在了孟耀的身边，她也拿出了手机，却只是盯着手机屏幕胡思乱想。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让她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其实，就目前的状况来说，就算没有这道视线，孟佳也无法静下心来，从第一天在小区看到的“暴徒事件”开始到现在她始终提着一颗心，今天发生的种种又太过于紧凑让她根本没空调整自己的心态。
张丽是不会像孟佳那样随意坐在地上的，她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疲惫。所以虽然她看到孟佳完全每一个女孩子样子的姿势也没精力像往日那般絮叨，她蹲在地上埋着头等待接下来的事态演变。
崔任丰一直抱臂而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注视着孟佳，在考虑什么的样子。
而钱瑞，一动不动宛若铁人般的站在崔任丰的身边缄默不语。
……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一直闭目养神状的刘佳喻突然睁开了眼。
“老刘，你说你是为了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浪费时间！”老刘噔的跳了起来，大力的吸了一口烟后往地上一掷，狠狠的将烟头踩灭。
整个动作流畅地好像之前演练了几百次一样。其中最让孟佳愣神的是老刘吸那口烟时，那根烟燃烧的速度……只觉得眨眼间的功夫那烟就变短了一节。
“我之前不就已经说了在小王咬人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对劲自顾自的逃了吗……”刘佳喻低着头神色不明，声音很低，“我和江宇他们离小王站的最近，小王突然睁开眼来咬上江宇的脖子第一口，我本来应该是可以把小王推开的，其他人都拉着小王护着江宇，我则借着打120的借口到人群的外围，然后眼见着小叶也开始咬人，其他人发疯一样的护着拦着叫嚷着来人帮忙，我一点也没上前，只想着离开，离开，离开！”刘佳喻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幽光，声音骤然提高，“你想的什么我知道，但是我告诉你我不配！”
他看老刘似想要反驳，嘴里的话好像机关枪一样的咄咄逼人，“我往拘留室的方向逃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一时间的慌不择路！我硬是要求打开拘留室的门也不是为了救谁，只是想如果有必要就正好利用那些人当自己的挡箭牌！如果不是我放了那些人，被关在栅栏里的人就不会被变成了丧尸的其他人咬到！而且就是因为我放了那些人田震才会被杀！”田震就是在枪械室里被枪杀的那名警员。
这句话说的老刘心头一震，他愕然的看着刘佳喻，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刘佳喻并没有因为老刘的眼神而停止说话，此时他额上的青筋一览无余，整张脸又红的好像要滴出血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个吗！？我是故意的！我一直在等有人发现通风管道要从这里出去！之前与你分开的时候我有碰到只剩下一只手臂，脚也跛了的陈辉！他告诉我小冯他们试着从通风管道离开却因为通风道口承受不住好几个人的重量有些地方塌落，使得有人就那样掉到了丧尸的面前被生吞活剥，好像是小冯，他一掉下来就砸到了一只丧尸的头，陈辉说他看到那只丧尸是小李，然后他就看着小李和其他人如何撕咬着小冯。小冯不断的惨叫，不断的喊‘救我救我’，但他们只能看着，只能趁着这个时候加紧往前爬或是改路往回走……
刘佳喻说着说着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好像他亲眼看见的那些同事们爬通风管道遇到的惨状。他的声音也开始低了下来，“现在过了这么久安果他们要么顺利的出去了要么就是在半途出了类似的意外，不过没事。如果他们出了状况，你们呆会爬通风管道的时候一定能够察觉到……真是的，安果真是太急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刘佳喻就像入了魔障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疯了，你疯了！”董毅咬牙切齿，心里一阵翻滚，他正想要冲上去像之前打孟耀一拳一样同样给刘佳喻一拳头。结果，谁知道刚准备站起来却把腰给闪了……一时间腰部的传来的痛感疼得他差一点喊出来。
相比起董毅，本应该最激动的老刘反而镇定得多。他一直站着俯视着刘佳喻，听着他时高时低的语气，听着他似嘲讽又近乎于疯狂的叙事口吻。
“停下……”刘佳喻一直在笑，老刘的声音几乎被压盖过去。
“停下。”老刘继续道，他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抽动着。而刘佳喻并不理会，就好像完全没听见的，宛若得了失心疯一般。
“你他妈我叫你停下！”老刘的音量陡然暴涨，生生将刘佳喻的笑声打断。门外有嘶吼声应声而响。
屋内的时间就好像凝固了一样，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也许任何一个人的多余动作都会让这里的硝烟味道加重，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