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纵是那官大人百般的挽留,沈天盈还是谢绝了,一个人,步行着去了春意百客栈。
半天的时间,虽然谨慎处理,百客栈里还是有人知晓了死人一事,到了傍晚时候已经走了大半的客人,百客栈里一片萧条。
白礼倚在柜里,安顺刚才来说了明儿个安晋客人要来的话,大酒楼那头还不知道这面的情况,白礼也没说给安顺增添压力。原本指望着夏青平能救出大小姐,摆平了这事儿,谁知道半路里来了个什么人,生生是让夏青平也跌了进去。如今项少爷还没回来,白礼真是束手无措。
碧儿那丫头也是哭了又哭,刚拿了银子,提着好吃的,许多擦身上的药膏,又在食盒地下藏了一条绒布,匆匆地跑去监牢了。
沈天盈一进门,就见下午公堂外头的那个男人无精打采的歪在柜里,定是因为刘沁与那个粉面男子都被关了起来,正在发愁吧!
心情愉悦地笑了笑,道:“给我一间最好的房。”
本以为不会来人住店,垂头丧气的白礼听到这么好听的一声唤,立马就来了精神,嗖地抬头,笑脸相迎,可一瞧见那再熟悉不过的黑氅白衫男子,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下午在堂外头,若是眼睛能杀人,白礼不知道杀死他多少次了。
坐回去,也不抬头正眼去理,道:“店里头刚死了人,不干净,怕是招待不了贵客。您还是去寻一间干净的地儿去吧!”
沈天盈全然不在意白礼的冷言冷语,径自拿出了一锭银子,摆在了柜面上,道:“开门即是迎客的,如今客已上门,岂有银子不赚往外推的道理。就是你们家掌柜的,或是小姐也不赞成吧。”
白礼瞅了瞅那银子,转念一想,银子还是没有错处的,不能看人就扔了银子。抬手拿起银子掂了掂,道:“您要的是最好的房,这可不够,只给不加茶点,不加早饭的,住是不住?”
沈天盈又掏出了一锭,“住一晚,茶点早饭我都要。”
接过了第二锭银子,白礼才舒展开眉,回身招来一个房间里伺候的,道:“带客人道贵客间。”哼,心里念着,给你一个贵客间都是看在银子的面儿上,套阁你都甭想看一眼。
伺候的带着沈天盈上了楼,引到了房间门口,沈天盈就让伺候的走了。自己进到屋里环视了一周,算是不错的,但断值不上两锭银子,心知他是报复解恨,沈天盈也没做理会。
楼下柜上,白礼才收好了银子,苹果酒跑进了门。急着问道:“小姐怎么样了?可有好消息?”
“唉,”白礼叹着气,“碧儿丫头去牢里打点,去看小姐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哪儿有什么好消息听。”
“怎么会这样了呢?要不是下午时候碧儿哭着回去,我都不知道这样严重。怎么连夏公子也跟着进去了?”
白礼朝着楼上瞥了一眼,道:“还不是半路上杀出一个多管闲事儿的,要不那昏庸官大人,小姐准是出来了。这回都被关进去了,少爷还不在城里,如何是好啊!”
“我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苹果急着赶来,口渴得紧,自个儿找了个杯子倒了杯水,喝了下去。可是急坏了白礼。
“什么消息啊?”
“这不夏公子也被关起来了么,宛姨才透露了少爷的行程,已经派了人快马去追了,约莫明儿个少爷也差不多会赶回来了。”
“哎哟。”白礼手掌合十,对天就是一拜,“真是谢天谢地!谢苹果姑娘你带来这么好的信儿,一天一宿的,还有碧儿在打点着,小姐应该不会吃太多苦。”
“是啊,”苹果笑道,“少爷回来就好了,少爷定能救出小姐和夏公子,摆平了这事儿的。”
“唉,只是小姐还挨了几个板子呢!也不知道怎么样。那个无能误事的腐官,真不知是如何做上官的。”
楼上沈天盈立在窗户边儿上,透着一条细缝,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才知道,原来他们还真有一个指望着的靠山,只是还没回来,沈天盈倒是想等着看看,是个什么样的靠山。
只是,心里始终盘旋着那一句,小姐挨了板子。忍不住回头想想,刚在堂上看着她时,她是伏在地上的,就是起来之后身子也是虚弱得很,怪不得,是挨了板子,曲伯可真是的,连个女子也打板子。
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口,伸出去拉门的手却迟疑了。他这是要去哪儿?去干什么的?沈天盈握拳转回了身,她是那个背叛他抛弃他的人啊。
解开了外氅,鞋也不脱,直接倒在了床铺上。
只是漫长的一夜,他都是睁着眼过的。每次一闭上眼,他都能看见刘沁。都是六年前的,还面对着他的一颦一笑。沈天盈能清楚的感知,那时候的自己有多喜欢那个娘子。头一次地出门在别人家里吃饭,头一次和娘亲顶了嘴,都只为了那个娘子高兴。她一定是不知道在他知道她勾引华启小舅时候的难过,全身连着心都是疼的。他一直都以为,她对他至少有可怜,可清醒的时候她毫不留恋的走了,他就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他才想起最初,她连娘子都不准他叫。
一夜辗转,他本当做是遗忘的事情,都像是正在经历一样的清晰。撕扯着他,回到了从前的单纯与开心,一片一片花瓣摘下,一朵一朵织成的花环,他甚至能看到她戴上花环时是多美。
明明是不愿意想起的,可真的看见了那份的美好,他竟也在微笑。
天微亮,沈天盈就坐了起来,或许因为这里是她的地方,她才无处不侵的吧。披上了外氅,他得与姐夫说了,换一处地方住。
匆匆出门下了楼,就见昨天柜里的那个正交代着别人看好了店柜,人急忙的跑出了客栈,沈天盈随后出门,竟是官府公堂的方向。心里一动,难道是他们等的少爷回来了?
心里想着,脚下已往官大人曲伯家去了。正好昨天个曲伯还挽留他未住,嘱咐了他一定让他去曲家吃饭呢,不如就去吃个早饭吧。
一进了曲家,官大人曲伯就迎了出来,沈天盈屈身施了个礼,“这么一早的就来打扰曲伯了,客栈里的吃食是在不好。”
官大人笑着,“住的还好?贤侄断不要与我拘礼,曲伯家吃住的都方便,快快进屋。”
沈天盈进了屋,官大人就张罗着先端上了茶点,又吩咐下去加紧地准备早饭。
沈天盈心里挂着事儿,吃了一口茶就问道:“曲伯,不知道昨天春意百客栈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昨天一下午他都在曲家,明知道曲伯也不会顶着黑夜去查案,沈天盈也不过是找个话茬。
“唉,”官大人叹了口气,“原我也以为春意家只是兴旺,就是个富商的,哪知真是有家底的,在京城都是有宅院的。这一清早,就将人保出去了。”
“这么说,昨天那两个已经出狱了?”
“就在贤侄前一步。”
沈天盈噌的起身,“曲伯,不怕曲伯怪罪,来之前祖母给曲姨奶捎带了份礼,昨儿个上了个堂就把那事给忘了。今儿这一来才想起东西还在客栈里头呢,曲伯可定不要怪晚侄粗心大意。”
“哪儿会哪儿会。”官大人连着摆手,“郡主能急着我们,家母一定高兴了,带礼破费万万不用了。”
“这么说曲伯还是怪罪晚侄了。我得这就去取来。”说完就出了门。
官大人后头喊着,“等着贤侄一起用饭哪。”
在街口上,沈天盈一眼就看到了刘沁。她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身边是堂上的粉面男子和客栈柜里那个,还有两个丫头跟着。
那个男人就是他们的少爷吧,果真一回来就将两人救了出来。没想到她身边儿竟有这么多人守护着,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寻了一个玉器店,进去捡了一个最好的拿着去了曲家。
沈天盈自己看不到,他的脸有多难看,眼底有多大的火。
那头,项艺抱着刘沁,直接回了美湖园,上了瞰湖楼。碧儿围在边上一脸担忧,端了热水,洗了帕子,给刘沁擦了手脸,隔着项艺,夏青平和白礼给刘沁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苹果也紧着按照项艺吩咐的去熬药,煮吃的。
刘沁看了一圈围着她的人,纵是身上疼,心里还是暖暖的,“白礼,今儿个安顺堂哥的客人就来了,你快回去准备着,用心些,别人客人觉得怠慢。”
“哎。”白礼应声,对着项艺施了个礼就走了出去。
“青平,”又转头看向一脸阴郁的夏青平,道:“别看这我了,你也在牢里呆了一夜呢,快去换洗干净,也歇歇吧。”
夏青平抬起手闻了闻自个的胳膊,皱起眉头,道:“真是臭死了。好吧,碧儿,你可要照顾好了沁儿哦。”
碧儿连连点头。夏青平才放心了离开了瞰湖楼。
项艺坐到刘沁身边,手轻柔地拂过刘沁的侧脸,一脸歉疚地道:“对不起。”
刘沁笑着摇了摇头。
可越是这样,项艺越是心疼。直到这样真切的抚摸到她,项艺才真的知道她没事。路上送信儿的人说的并不清楚,项艺一路上不安的猜测。回来才知道竟被关了牢房,还挨了板子,想着,项艺的心就像被勒紧了一样透不过气。
俯下身,温暖的浅吻落在刘沁的眉间,“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我一直都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