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困扰我多时的问题,心情豁然开朗,申时四刻已过,到了放学的时辰,被学生缠住请教学问的李夫子没能和我一起回家,我等了他半个时辰后,他还没忙完,我只好自己先回去。
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村民们在我经过的时候打量了我一眼,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昨夜梦醒,枕头下有块雕工精美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上繁体的‘陈’字,通透无暇。这是我那日来这里的时候在‘我’握得紧紧的手心里发现的,显而易见,这是陈府的玉佩。
杏花的花期大多在3-4月份,凋谢了的杏树,满树都是光秃秃的枝干和几点残红,苍山书院的后边是杏花林,一条清水河沿着大半个杏花村流淌而下,源头就在杏花林。十月杏花开这样的奇景在杏花村也是头一回,所以陈芸笙邀请张家扬赏花,不知为何会让囡囡知道这件事,硬是跟了过去。途中张家扬离开去为陈芸笙摘杏花,陈芸笙和囡囡吵了几句嘴,失足掉进了河里,囡囡去救她,反倒丢了命,回来的张家扬见两人都在河水里扑腾,想都没想就救了陈芸笙,抱着她离开了,而我是被二柱子救上来。
纵然我有囡囡的全部记忆,却也只记得是陈芸笙自己掉下河,囡囡才会下河去救她,可是为什么囡囡会溺水身亡,囡囡是会游泳的?张家扬第一时间为什么去救陈芸笙,他知道囡囡会游泳这件事吗?为什么救了我的二柱子会出现在杏花林,是巧合,还是故意?这一切看似没有关联的人事物联在一起,真相是什么?想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只有去杏花林。
杏花林依旧美丽,盛开的杏花跃然枝头,清水河依旧在不停地奔腾,那日的落水事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谁又会知道,囡囡在这河里葬送了她的爱情,她的生命,我为她叹息。
穿过丛丛花海,我坐在河边凹起的石块上,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就是囡囡芳魂已逝的地方。
秋季的白天比昼夜要短,很快,天就黑了下来,这么晚回去,宋氏一定会担心的,趁着天还没有全黑下来,我还是赶紧回去吧。
正欲起身要走,不过,眼前这人是怎么回事。
陈芸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叶,既然遇见了,那就免不了要上前打个招呼了,“李小姐,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吗?”
“这不是正要回去,就看见陈小姐你来了,”几个错步之间,李叶就站到了陈芸荞面前,淡淡回了句话,微风吹拂,带来一丝脂粉的香气,呼吸间,几不可闻。
第一句话主被对方毫不留情地驳了回来,陈芸荞不知该如何与对方寒暄下去,呐呐地盯着李叶。
李叶玩味一笑,“陈小姐用的是什么香粉,清香扑鼻,”隔这么远还能闻到,怕是特制的香粉。
“只是一般的香粉,李小姐如果喜欢,我可以为你带两盒,”前后变化那么大,想不让陈芸荞怀疑都不可能。李叶变得不同了,到底是那里不同了呢?眼神?对,她的眼神自信坚定,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能看进你的心里。
“不用了,我只是好奇而已,我要回家了,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叶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陈芸荞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无害,要是真的那样的无害,陈家怕是早就……
终于在天全黑之前赶回家,宋氏一见我,就是一番念叨,在我的解释加保证下,她才放过我,让我的耳朵得以清静。
又是一夜好梦,我和李夫子吃过早饭就去书院,今天李夫子讲的课是《大学》的释义,课间同学们聚精会神,李夫子讲了一会儿,就会让下面的学子发问,问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详细解说。一个个的学子分别提问,李夫子也一一解答,我听得津津有味,起了兴趣。
陈芸笙看前面的同学坐下后,她立马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说:“夫子,学生有一事不明,还望夫子为学生解惑。”
李夫子听到她的话,忙问道:“何事?”
“不知我大钰朝对谋杀和杀人未遂这两件事做何处置?”一句话让教室里的众人都震惊万分,联想起近日村子里的谣言,这陈芸笙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你……”李夫子脸色青红交加,跄退一步,正了正心神,说道:“我大钰朝律法规定,凡谋杀他人者,判以死刑;杀人未遂者,视情节轻重判以刑狱。”冷眼环视全场,原本想着息事宁人,你们既然赶着送死,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叶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垂下的眼眸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精光,好你个陈芸笙,想陷害我,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别被人当枪使了,还沾沾自喜,愚蠢的女人,我陪你玩玩。
张家扬自始自终头都没有抬一下,眼睛盯着书本,一动不动。
而陈芸荞也只是看着事态的发展,没有插手的打算,只是课桌下拈紧手帕的手,泄露出她的内心不如表面那样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那李叶为何还好好的坐在这里,不是该在牢里好好反省吗?”陈芸笙挑高眉问着,李叶,今天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阴郁的脸上,尽是对李叶的痛恨。
李夫子抬头直视着陈芸笙,眼睛明亮的慑人,深沉冷酷的气势尽显无疑,“陈芸笙,你这是要告李叶谋杀你。”
“是的,还请夫子做主,”陈芸笙眉眼微抬,察觉到李夫子眼中那隐忍的怒气,移开视线,表情不变的说着她要陈述的事实。
“李叶?”语气不明的话在李叶的耳边响起,让她不得不站起来,看了李夫子一眼,轻轻一笑,流动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张家扬注侧过头注视着她,高深莫测的目光从头到尾将她扫视了一遍,他发现,他突然看不懂这个女人了,她还是那个深爱我的李叶吗?前日她与我说的分手,我只以为她是在闹小性子,多哄她几日就好了,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她那次不是乖乖地原谅了我,现在我却不确定起来了呢?
“夫子,我想请问一下,陈同学要告我,是否要拿出证据来,总不能凭她的三言两语就定我的罪,”眼眸下雾气流连,眉梢轻挑,直勾勾地看着左边的陈芸笙,那眼中漫布着嘲讽的意味,娇靥如花,笑若春水。
陈芸笙一听她这话,看着她脸上的笑,心里涌上的厌恶让她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反唇相讥,“李叶,你别以为我没证据就定不了你的罪,我可是有人证的。”自信满满的话让张家扬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脸色沉了下来,她说的证人,不会是自己吧,看这情形,我是该……怎么办?
李夫子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人,复杂的眸光一闪而过,下面的同学们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要不是有李夫子在头上坐镇着,估计都会吵起来。陈芸笙选择这个时机说出这样的话,而不是在落水后醒来说,就足以说明这里面大有文章,不过,我们才不会去管这些,我们只管看戏。在课堂上说私事,说的还是夫子的女儿为男人争风吃醋的事,这简直就是对夫子挑衅,抱着这样想法的众人于是只带眼睛,不带嘴巴。
李叶知道这些人的心理,也不指望他们能帮自己说话,对李夫子作了一揖,请求道:“夫子,既然陈同学说有人证证明我谋杀她,那这件事就要请村长开祠堂断案了,还请夫子做主。”
你不是要闹大这件事吗?那就让这件事人尽皆知吧!
李夫子神色不变,心里思量着,囡囡这件事的确该好好理清楚,村长是陈芸笙的爷爷,陈芸笙是他的长子嫡女,开祠堂对囡囡有些不利。请来断案的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自己也在那里面,就算他想包庇陈芸笙,也要看我答不答应,别看有人证就可以让我相信囡囡谋杀你,我家囡囡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就让我们用事实说话吧。
“李叶,陈芸笙,你二人今日就好好道一道这是非曲直,把这件事说清楚,我去请村长,”李夫子严肃的看着两人说道。起身出去,又想起满堂敬坐的学子,交待了句:“各位同学,今日看来是难以授课了,大家可自行离去,”话音刚落,人影就不见了。
众学子虽然还想看热闹,但都知道开祠堂是不允许众人围观的,只好不甘心的离去,也有那好事者,上前打趣李叶的,那几名女同学都上前安慰陈芸笙,讨伐李叶,说着风凉话,好不把门。李叶一概不理,坐在那里,不发一言。有的同学觉得无趣就走了,不死心的,想了解内情的,见当事人不开口,也没了法子,没过多久,教室就安静了下来,留下来的只有李叶、陈芸笙、陈芸荞、张家扬和一名男生,那名男生只顾安静的看着手里书,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的那本书,再没有其它,谁都走不进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