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但没死,反而过得比谁都好”,鬼医李修晴在旁边扎着发髻懒懒地道:“你只是受到了点皮外伤,歇息一下就好。说来也怪,冰块和你的身体之间蹊跷地出现一层空气隔膜,好像有什么保护你一样,你还真是命大啊。”
“保护?”陈扬想起了梦中的情景。他试着去回想郑离传授给他的三式道法,却只想起了名字,根本没有想起任何使用方法,想来郑离也只是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并没有教授如何使用。
“难道这只是一场虚梦而已?”,陈扬不禁嘀咕着。
“奥?你做春梦了?”李修衡问道。
“去你的,别打扰哥思考…对了,我已经把佟家阴尸部队灭了,怎么也得有二百头阴尸葬身在小爷手下”,陈扬得意地道。
李修衡白了白眼,又装没听到,倒是旁边的李逸前踏一步:“陈扬,你果真把佟家阴尸部队给灭了?”
“嗯,除非佟家还有其它藏尸地,否则肯定都被雷霆散给破了”,陈扬信誓旦旦地道。
“好!没了这二百头阴尸,佟家的战斗力就等于削减大半。陈扬贤侄,这次你可真是立功了。我李家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李逸当即双手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叔叔言重了,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陈扬挠挠后脑勺,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嗯,好,那你就安心调养身子,过些日子,叔叔去给你出这口恶气”,李逸说完便走出了房间,李修晴悠然跟上。
李修衡走到门前时,头也没回地说了声:“陈扬,谢谢你给我挡下那一击,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陈扬刚欲言语,李修衡头却也不回地走了,弄得陈扬莫名其妙。
这几天在诸余山奔波忙碌,九死一生,现在平静下来,陈扬浑身酸疼,索性倒头再睡。一睡便睡到中午,吃了些东西,再次倒头睡去。
夕阳西下,夜幕铺满半个房间。陈扬“啊”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惊悸地喘着粗气,身上已被汗水湿透。
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做了个梦,梦里一片空白,却不停地传来一男子豪迈的笑声。
陈扬一遍遍地问:“是谁!是谁!”
那男子只笑不答,而且越发笑得狰狞可怖,让人震颤不止。陈扬早已没有睡意,却发现自己根本睁不开眼睛。不仅如此,他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四肢根本不听使唤。意识被束缚在身体的牢笼中,发挥不出任何作用。陈扬在黑暗中焦急地感知着身体,却怎么也打破不了这种状态。
“难道是鬼压床?”,小时候经常听爷爷奶奶辈的老人说过类似的情形,陈扬不禁怀疑。
“不对…我是和李家住在一起的,怎么可能有鬼怪作祟,那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全身血液开始愈发躁动起来。身体每处都有充血的肿胀之感,血液如脱缰的马群肆意咆哮奔腾着,震彻全身经脉。全身随之发烫,烫得不可理喻,这温度绝对不会低于50摄氏度。由内而外地焦灼让陈扬的意识开始模糊。
随后,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腹肌各个肌肉群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那种感觉无奈而又绝望,有瞬间让陈扬痛地无比清醒。就像全身筋脉都在抽筋一样,疼地陈扬不停咆哮,几欲昏厥。但从外表看来,他只是皮肤稍显红晕地在那安然地躺着罢了,熟睡如婴。
僵持许久,当这股钻心的疼痛感过后,陈扬才猛然睁开眼睛,惊魂不定地坐起来,看着周围并无异样,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才长舒一口气。
只觉口渴难耐,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还觉不够,再喝一杯。就这样接连喝了四五杯,他才摸了摸头上的冷汗,一屁股坐在床上。
“难道是睡多了,做恶梦了?”陈扬只能做这样的猜测:“唉?身上怎么一点酸痛感都没有了,这一觉睡得还是挺值的。What,伤口都已经结疤了?修晴姐的医术果然高明!一会出去透透气,回来当好好谢谢她才是。”
陈扬说着,就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去。路过镜子时,他不禁眉头一皱:“怎么感觉自己忽地强壮了些,哎吆喂,还更帅气了些,这些日子的高强度活动可真不是盖的。”
陈扬美美地在镜子前照了半晌,这才极度不舍地离去。
午饭是陈扬得知,李修衡和冯平两人受伤颇重,冯平算是好歹捡回一条命,而李修衡内伤外伤皆有,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才行。所以,陈扬并没有去打扰李修衡,独自出了宾馆转转。这些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安然地独处过了。
他们住的宾馆是建在仙女山上的四级宾馆,这里的老板也曾是修道之人,又和李逸交好,所以李家才选择暂栖于此。仙女山上烟雾朦胧、草叶清脆,空气清新宜人,没有许多住户,是一处极佳的修养圣地。这里游客了了,极为情景,算得上是远离世事喧嚣、遁迹尘世之外了。山上还有跑马场、牛群、滑草场等多处休闲场所,所以生活也并不单调乏味。
陈扬贪婪地吸允着新鲜的空气,一股清凉入怀,便是说不出的畅快精神。在城市中的水泥森林里住久了,竟然逆来顺受地苟且着,全然忘了大自然曼妙的怀抱。如果能在这里安家,做些小生意,娶妻生子,流连世外,倒也是人生一桩美事。
行在乡间的小路上,陈扬把手插在兜里,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居然开始幻想起小资生活来。
“老板,你怎么这样不讲理,我说了我忘带钱包,回去取钱给你还来又能怎样!”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天知道你会不会一去不返啊。要不你留个值钱东西做抵押,要么你打电话让熟人把钱送过来,要不然..哎嗨…你还真别想走了!”
“姑奶奶还缺你那点钱不成,我没心情和你在这浪费时间,你且在这等着,我去去就会。”
“哎吆,还想跑?”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还想打我怎么?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地也不掂量掂量。”
“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遣佟家阴尸部队扫平你这破摊!”
“佟家阴尸?”陈扬正陶醉于大自然中,无意理会这种扫兴的争吵。不过听到这四个字后还是不禁扭头去看。
原来,佟夕梦正被一长的跟块肥肉一样的汉子攥住手腕,挣脱不得。
“嗯?她没有被李家监禁起来么,怎么还在此瞎逛!哼,让你平时嚣张放肆,现在没有了道法,看你拿什么来压人”,想起当时佟夕梦在李家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无意扫到佟夕梦的脖子上一抹细细的刀痕,陈扬却又不禁心软了。想来她毕竟也是个女孩,看着同伴一个个离奇倒下,自己差点也命丧黄泉。好歹捡回一条命,却把修炼多年的道法丢了,也算是惩罚吧。
陈扬不禁摇了摇头,正欲制止那汉子。便听那汉子却向陈扬喊:“哎?小兄弟,不过来吃个肉串爽一把么。你若把这女子欠的钱给付了,她说了要自愿陪酒哦。”
那汉子说完,露着黄牙仰头大笑,身后几个伙计也笑着回应。看的陈扬一阵干呕。
佟夕梦咬牙切齿地喊着:“你放屁!”
陈扬看了看这里离宾馆已有一段距离,眼珠子瞬间抖了三圈。
便听他道:“好,我正好也饿了,有美女相陪,那是求之不得啊”,陈扬拍手称好,随即坐下,佟夕梦则被那汉子按在了陈扬旁边。
原本佟夕梦是如何都不肯的,但是扫到身边的少年眉宇清秀,眼眸澄澈,怎么看也不像坏人。还有这少年看上去眼熟,还不停地给她使脸色,佟夕梦就疑惑地安定了下来。
那肥肉老板又露出黄牙嘿嘿笑道:“哈哈,还是帅哥吃香啊,你看这小媳妇现在多老实。”
陈扬点了菜,叫了瓶啤酒,在那里自斟自酌着。而后老板很快地上了几十只羊肉串、还有各色烤翅等东西。
陈扬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吃着,还不停叨念着:“这老板长这么吓人,烤出来的肉串还真好吃。”
想来佟夕梦八成是没吃饱,看着陈扬吃得满嘴流油,止不住地咽唾沫。而后,干脆不请自来地拿起肉串,跟着吃起来。
“哎?你吃我肉串,怎么还一副鄙视的样子,又不是我逼着你吃的!”,陈扬看着佟夕梦的表情,不乐意地道。
“不是陪吃么,我不吃怎么算陪吃。话说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佟夕梦倒也不客气。
“呃…佟家大小姐,你不认识我了?”陈扬还以为佟夕梦是认出他来,所以才坐下的,不禁大跌眼镜。
“你认识我?我也看你很眼熟啊,你去过我们佟家?”佟夕梦话匣一开,吃的也更快了。
“唉唉唉,我可不敢去你们佟家,会掉脑袋的。你忘了,我们在李家见过的”,陈扬满脸黑线地回答。
“你是…李家那个废柴小子?你这几天还真壮了不少啊,没少吃李家丹药吧,害的姑奶奶都认不出来了”,佟夕梦原本以为陈扬是和佟家交好的人,没想到居然是李家的人,心情一下跌落谷底。啃到一半的肉串被她扔到桌上。
“唉,你还别不乐意,要不是我,那个肥肉老板卖你去窑子都有可能,你连个谢字都不说,还这副德性,真是奇了怪了。现在你没有道法,我劝你还是收敛点好。再说了,你也真是个奇葩,人家李家大鱼大肉地供着你,你愣是绝食,反而跑到这种地方吃霸王餐,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陈扬忽觉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不禁有些气恼。
“你…你…”,佟夕梦一下语塞,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遭遇了太多,她一向娇生惯养,衣食无忧,哪里受过这份窝囊气。现在道法没了,身在敌营,连饭都吃不饱,还得被小子骂,顿觉委屈心酸。眼泪就不禁在眼眶内打转,一个不小心就能哇哇哭出来。
陈扬注意到了女孩眼内波光流转,少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气势,倒是多了几分娇艳。忽而后悔自己口无遮拦,乱揭人家伤疤。无可奈何之际,把剩的半瓶啤酒倒给佟夕梦:“好了,我错了,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
佟夕梦揉了揉眼睛,抓起杯子将啤酒一饮而尽。看样她是第一次喝啤酒,喝完后就露出了一股喝完猫尿的表情。
陈扬不禁“噗”地笑了出来,佟夕梦也眼泪汪汪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吃饱了么,我们走”,陈扬见酒都喝完了,对佟夕梦道。
“没呢,我还得吃好多。而且这里还剩这么多串,你是有多浪费啊”,佟夕梦看到一盘盘的肉,极度不舍。
“好,那我们换个地方吃”,陈扬扫了眼周围,把剩下的烤串装进了一个小袋内。拉着佟夕梦的手就往外跑。
佟夕梦突然被陈扬拉着跑路,刚开始还不情不愿,但看到身后那个肥肉老板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被石头绊倒摔破鼻子的时候,心里又是极度爽快。一口恶气算是出了。
跑在前面的少年宽大温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一股温暖自心间燃起,竟是把这些日子的苦痛委屈驱散。似是自母亲去世后,便再无此种温馨的情愫,就算全家人对她惟命是从,就算爸爸对她无比溺爱,就算她手上执掌着整个阴尸部队,也从没再燃气过这种感觉。
少年的刘海随风扬起,容颜似水,看他嬉笑清秀的脸庞如太阳一般发出光芒,毫无阻碍地射入自己的心田,内心便顿时迤逦万千。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地去追寻那道光芒,自私地想把这种美丽的追逐放逐到永远。
少年善意的举动,到底在她心里萌生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