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史馆坐落在学校正中位置,最近刚刚翻修过,虽然是个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地方,可还是被修建的富丽堂皇。馆口两侧是一排粗大的柳树,吐露着不健康的绿色。陈扬经常路过此处,却感觉今天的校史馆流露出一股不明所以的阴森之气。
“可能是被鬼吓怕了,所以产生的心理作用吧”,陈扬跟在李修衡身后,不无自嘲地摇了摇头。
幸运的是,这股阴森的感觉迅速被校史馆内的宽敞明亮的现代建筑风格取代。陈扬不禁感叹学校里居然还有这么气派的地方,心里的疑惧也随之烟消云散。
李修衡一副乖孩子的样子和老师说明来意,美其名曰:“慕学校大名,前来瞻仰校史”。陈扬想起来李修衡平时冷冰冰的样子,不禁默默地给李修衡封了一个“做作”之名。
李修衡粗略地在几排光明正大的书架前扫了一眼,在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很久远的紫木书架前停下来。这个角落似是被人遗忘很久,学校只装了个80年代的灯泡,透出让人不舒服的黄色。
李修衡开始说话:“我见过那群恶灵两次,发现他们穿的像是清朝时候的衣服。按理来说,那个年代的恶灵存活在当代的概率非常小。而就算是怨气很强的恶灵,没有一定的媒介和机缘的话,也伤不了人。要找到这一切的原因,或许从学校的历史里面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李修衡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翻阅着手里的一部部书籍。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那么个意思,那确实是清代衣饰,而且如果不是看到那张血淋淋的脸,我会把她当成公主也说不定,那两个无头小鬼说不定就是她的佣人。”想到那日的情形,陈扬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原本打算建议李修衡回去,却发现眼前的人不无征兆地顿了一下。
“怎么了?”陈扬的声音居然有点哽咽。
“你是说那个鬼是公主?”李修衡站在那里也不回头,若有所思地问陈扬。
“我就是开个玩笑,感觉那女鬼像公主而已。如果公主沦落到我们学校里面做恶鬼,那也太凄惨了点吧。”陈扬耸肩笑道。
“你看这里。”李修衡回头,把一本泛黄白皮书横在陈扬眼前。
陈扬疑惑地看了看那本书,发现上面写着:
“北京B学院南侧有一块空地,1971年,几名农民曾在这块空地中发现一处地下陵墓,但当时正处于社会动荡年间,人们对牛鬼蛇神讳莫如深。几名农民对这个发现并未声张,而是把入口重新掩埋掉。不久后,消息走露出去,一男一女两名考古学学生不忍一处大发现就此销声匿迹,打洞进入墓地内部,结果就没有出来。知道情况的几名同学又去探寻,在墓地入口处发现那名女生被从腹部一分为二,肠子流了一地,脸上惊恐之意不能言表,场面之血腥,惨不忍睹。几名学生被吓得不敢再往前走,草草给女生收了尸,随后喊了村里一些人,把墓穴洞口深深的掩埋掉。事发后不久,人们在墓穴洞口处发现了那名男同学的尸体。他赤身裸体,身上有多处一块青一块紫的手痕,脸部一块长方形皮肤被剥了去,剩下环睁的镶嵌在血淋淋肌肉中的眼睛,而在其脖颈处,有一阴血的怪异吻痕。男生浑身僵硬,两只手拿着一只匕首,深深插进自己的胸膛,倒像是自杀。后来经同学认证,那把匕首是那名男同学经常带在身上防身用的。更迥异的是,墓穴入口处原样未动,也不知道这尸体是被怎么运出来的。那个年代,没有人赶去探寻他们的死因,更不敢说他们是被恶鬼所杀,所以在这片坟墓又被深深地掩盖住之后,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个迷。
而后,1978年,北京B学院,北京C大学,北京D学院在北京B学院的旧址上合并为北京A大。
”
陈扬看了半天,摸着自己脖颈处的吻痕,不无惊恐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学校建造在一所诡异的墓穴之上?”
李修衡点点头,说:“嗯,极有可能。而且就算不是公主坟,也极有可能是当初极有地位的皇家国戚的陵墓。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个男生脖颈处也有一阴血的吻痕,和你的一样,也就是说,我们发现的这群恶灵,极有可能是那座墓穴里的怨灵。而且,如果处理不当的话,那个男生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李修衡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是陈扬早已经吓的连退几步,要不是李修衡及时拉住他的手臂,恐怕要撞倒身后的书架了。
“怎么办!我看我还是回家吧。”陈扬几乎哑声道,着急要向馆外走去。
“别乱了阵脚。”李修衡抓住陈扬的胳膊,轻声说道,同时眼神示意那边的管理员正疑惑地向这边看,显然,陈扬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陈扬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无助,如果李修衡说的没错的话,他的确是不能回家的,但是如果呆在学校里,那岂不是要把命交给一个相识不过两日的同学?前几天还沉浸在开学的欢笑之中,而到底是什么让陈扬这么突然地陷入这么一场狗血的生死抉择呢?
不解,陈扬无奈地摇头,陷入一片沉默。
“你确实是在玩一场概率不定的赌局,我也无法保证你能大获全胜。但是既然有人下注,你就必须得做庄。我不强求你把生命交附于我,所以你先考虑一下吧。信我的话,晚饭之后到521来找我”,说完,李修衡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陈扬在原地怔了好一会,而后狠狠地跺了跺脚道:“奶奶的,这可比C++难多了。算了,不就是一条命么,老子就交给纳兰博得了”。
纳兰博是陈扬同班同学,带着一厚厚的黑框眼镜,头发长而乱,整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平时沉默不语,极少参加集体活动,有人搭话也是不冷不热的,所以一直都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陈扬把命交给他也不算破罐子破摔,而是因为纳兰博除了这些不光明之处外,还有一项本领,那就是---占卜。记得从开学之日,纳兰博便有一不曾离手的龟壳还有三枚铜钱,时常不顾场合地兴起,发疯般突然站起,手舞足蹈的卜上一卦。因为纳兰博行为古怪,又不善交际,再加上酷爱纳兰词,曲高和寡,班上极少有人和他交朋友。倒是陈扬见他虽然行为古怪,但是却给人坦荡之感,比那些表面圆滑,内心奸诈的人可靠多了。再加上陈扬见他天天“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天天叨念,感觉特别有范,所以也不顾热脸蛋贴凉屁股,天天往纳兰博身边凑。纳兰博起初也是躲着陈扬,但后来发现这孩子其实也是一根筋地没坏心眼,也就不排斥他了。其实,众人口中,纳兰博卜卦并不准,无名无实,而纳兰博只怪他们心不诚,自然卜卦不灵验。但是,陈扬对纳兰博卜卦却还有些仰慕之心。就是在暑假前,陈扬曾无聊地央求纳兰博卜卦,问怎么才能摆脱他的霉运。当时纳兰博极不情愿地给他卜了一卦,说“吉在本初”,意思是回家便自能摆脱这霉运。当时陈扬本来要留京暑期专业实习的,听他这么一言,竟然老老实实地回家实习,遇到了乞丐,霉运确实烟消云散。所以,陈扬如今山穷水尽,就指望纳兰博能给他个柳暗花明了。
晚饭时候,陈扬把足不出户的纳兰博拉到食堂,花了五元大洋,买了杯雀巢咖啡,把最近的经过给纳兰博说了一遍,求他给卜一下该怎么办。
纳兰博看陈扬贼眉鼠眼的,就知道有求于他,听到他把事情详情说完后,面不改色,仿佛真的相信陈扬口中的鬼怪一样。纳兰博忖度数秒,大庭广众之下突然起身,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掏出龟壳和铜钱,一时间叮当作响之声不绝于耳。纳兰博摇头晃脑,嘴里振振有词,引来周围同学目瞪口呆地盯着他。陈扬也被他这架势震到了,虽然知道他纳兰大卜师卜起卦来惊天动地,却没想到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来这一出,于是只能把脸侧侧,装成不认识他。
卜了六次,出六乂,终成一卦。陈扬见终于安静下来的纳兰博,忙问:“怎么样?”
纳兰博一双死鱼眼看着眼前的卦象,许久后,道:“进,看似大凶,实则大吉;退,看似大吉,实则大凶。”
陈扬眼珠转三圈,问:“你的意思是,我该留下来?”
纳兰博继续盯着卦象,点点头说:“嗯,没错。你这卦上巽下巽,名曰巽卦,又称‘巽为风’,属于中上卦。象曰:一叶孤舟落海滩,有篙无水进退难,时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费力任往返...”
陈扬看纳兰博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地说着,连忙打断道:“别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哥们我语文又不好,快说,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办。”
纳兰博瞄了陈扬一眼,收起龟壳和铜钱,说:“很简单,你留在学校则能逢凶化吉,跑回家去就会相毕露。卦象上来看,你会有一段时间感觉迷茫万分,不知所措,但是只要定下心来,避免‘神无主’,就能等到‘主有神’。巽卦主风,讲究能‘顺’则能‘入’,务必要谦逊随和。这卦倒也不无凶相,你必须勇敢起来,不能怕事退缩,否则最后会无路可走。”
目标确定,陈扬也不是个没骨气的人,背上书包就去找李修衡了,留下纳兰博一人在那里继续端详卦象,许久后,却看他微笑着摇着头:“这小子,可真是遇到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