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姐正在祥瑞赌坊下注赌得痛快,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喊道:“快走快走,冷二小姐带人杀过来了。”一时间赌坊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我丢了骰子拉着正在往怀里揣银票的五姐,从后门溜了出去。五姐大叫:“我的银子...”
我很鄙视,不,很嫌弃的看着她:“五姐,被二姐逮到是什么下场?”
五姐哆嗦了一下,拉着我:“走,走,赶快走,我不想看见二姐...”
想我们冷家也是这无恒城屈指可数的富贵人家,此刻我和五姐却衣衫不整到处逃亡,为什么?因为我们俩去赌钱了....其实,我跟五姐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三姐带的。想起幼年,老头子带着大姐二姐出门谈生意,三姐说好带我们上街买衣服来着...却带着我们出了赌场进窑子...
那老头子气得半死的派人出来捉拿我跟我五姐,我们俩慌不择路的闯进了男澡堂...其实,我不好色,但好像就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喜欢男银。也是那个时候,造就了我五姐的一段姻缘,嗯...八字还没一撇,就算墙头红杏刚出墙吧。
我们冷家一共七个孩子...却偏偏都是女孩子,冷容嫣,冷双霜,冷翾翾,冷梦分,冷绯妤,冷容卿,和我冷亭霜。可惜,六姐容卿在小时候据说被人拐走了...至今没有下落....
老头子本来满面春风的坐着喝茶,一听到沈靳彦说要提亲娶五姐,一口上好的平水珠就那么活生生的喷了出来,喷了潘管家一脸...不顾形象的撂下茶盏:“姓沈的!你方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是的,练武的哪里有形象可言。更何况这个老头子以前是打手...既然是老爹那就是英雄不问出处。
我那准五姐夫临危不惧,依然笑意盈盈:“冷老爷。小辈愿娶冷五小姐为妻。”这一笑总让人觉得,春天到了,还包含着对在座的五姐暗送秋波,这些..呵呵,当然我可没有亲眼见到,都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但是,他们大人谈论这事情的时候,我却遇上了一个劫...沈靳彦的弟弟——沈伽蓝。
三姐一直数落我,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个臭石头。“沈家富甲一方,又是武学世家名门正道,这么些年来都靠着沈家大少爷沈靳彦打理着,可是他弟弟就不那么好说话了。到底哪里好,把我们家霜儿迷得颠三倒四的。”三姐不停的劝慰我,“霜儿乖,三姐给你寻一户好人家,咱们不要沈伽蓝那个祸害。”
三姐在老头子的胁迫下渐渐走向正途,幸好当年没把我们供出来,虽然现在她时不时也会跟着我和五姐进赌场小赌一把...五姐这时候就放下手中的绣帕:“三姐,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弟弟怎么了,不就是不爱说话过于严谨一点了么,也没什么不良的嗜好。咱们霜儿喜欢那就试试看,大把的好年华在这里搁着呢。不怕跟他耗下去。”
三姐一斜眼:“果真是...果真是...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一双眸子里充满了亮晶晶的泪珠,抱着四姐的衣襟蹭鼻涕:“四妹啊,我含辛茹苦把她们俩拉扯大,现在好了,有了男人忘了姐...我说老五啊,你那几年欠你三姐我的五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五姐拿着针的手抖了抖:“我告诉你冷三翾,你是我姐也不能这么讹我,五万两银子,当时我跟小七一翻本就连本带利的还了,你缺钱不够用也不能这么着坑我啊...”我五姐自五岁起敛财十二年,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连我十二岁生辰的时候却也送了个不怎么值钱的玉观音来祝我早生贵子。着实可气,气煞我也。
五姐说:“我说三姐啊,你前几个月欠我的几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啊?”三姐拉着四姐衣服的手抖了抖:“我前几个月不就向你借了几百两银子小玩了一把么?什么时候变成了几万?”
五姐冷笑道:“众人皆知我冷绯妤放贷一向是三分利,商人重信,三姐你总不能让我砸了牌子吧?”
“唉呀,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四姐一甩鞭子从石凳上站起来,“三姐,五妹,别再为这事吵架了,还有小霜,你们三个以为爹爹不知道你们又去赌钱么?三姐,大姐二姐不在家你就是老大了,你就这么玩世不恭?还带坏妹妹们?”四姐一脸严肃。三姐便也不敢吭声了。此乃一物降一物。我们家的三姐冷翾翾,只打出了娘胎懂事以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我们家四姐冷梦分。
那老头子,求子心切一心盼个大胖小子,结果每次都是女儿,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家老六了,还有个江湖术士专门来算了一卦,说必是儿子,老头子专门起了个名字叫容卿,希望冷家列祖列宗容纳保佑这个孩子。结果是个女儿,也就此作罢...只是老头子自打这以后,再也不信江湖术士算命卜卦的了,见一次打一次。
自此,那老头子便把女儿们当儿子养着。可是偏偏到了我,他却看开了,不再强求我习武,干一些男孩子的事情,对各位姐姐也是仁慈许多。这着实是件好事。却是于城东的桃花庙里说媒的那位红娘告诉爹,“女儿嘛,早晚是要嫁人的,冷老爷让女儿舞刀弄枪的,不仅耽误了女儿们的婚姻大事,还没有人敢娶。”
老头子财大气粗满不在乎道:“我冷世利的女儿个个貌美,我冷世利家财万贯,谁不想娶回家啊?”红娘掩面嗤之一笑:“哎呦,我说冷老爷,不是不想娶,你看那个男人不想娶个温慧贤淑的女子回家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的?冷家的小姐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唉..呵呵”红娘见老头子脸变了色就立马闭了嘴。
老头子在大街上瞄了两天,觉得差不多的公子,就上前询问他们是否敢娶自己的女儿。没有一个人听到冷家小姐不是屁滚尿流的。
老头子那晚就很犹豫的坐在书房里喃喃自语,我在房顶上费了好大劲儿才偷偷听见一句:“大妮二妮,爹对不起你们,耽误了你们的一生...”我是真没做贼的潜力,直接从房梁上滚下来了....
平日里,还有姐姐们护着接住我,今儿个我可是自己搬着梯子猫上来赏月的。我还未叫出口,就被一个人肉垫子接住了。我立马从他身上爬起来,生怕他被我砸死了。前一段日子,赵员外家的小姐,因为被退婚了,寻死觅活的从城楼上跳下来,赵小姐倒是没什么事,可是她不小心砸到了一位大叔...听说就此半身不遂了,赵员外让赵小姐嫁了过去,当赔罪....
我可不要,我叫了他几声:“这位小哥,你没事情吧?喂喂?死了没啊?”我试探的去揪揪他的衣服。不动了...顿时,一股莫大的悲哀直冲心头啊,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我就要去蹲官府里的监牢,从此日月隔绝么?想着想着便嘤嘤哭起来了。
“咳咳...咳”地上那个垫子终于有了知觉。慢慢爬起来,一袭淡蓝色的锦袍沾染了很多灰尘,他冷冷的看着我,活动着筋骨。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好一会儿。
就冲过去狠狠的抱着他:“你没死,真好!!哈哈,你没死!”他费了好大劲儿把我从他身上拎下来,厌恶的眼神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怎么,我死了你很高兴啊?哪家的姑娘这般没有教养。”说罢,放开我就大步流星的走了,他的身影湮没在夜色中。我呆呆的看着,却也丝毫没有将他羞辱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个男子,长得如此好看,就连这般伤人的话语,自他说出也变得很温柔起来。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有比跳楼不成嫁给大叔还要可怕的多的事情。那就是,我好像喜欢上了他。
这件事,就被五姐知道了,她劝慰我叫我别傻了,他可能是外乡人只是路过,他可能是流寇盗匪也可能王侯将相怎么着都不会喜欢我这个青瓜蛋子没张开的臭丫头的。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可是被五姐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心里还是苦苦的。
直到,沈靳彦来我们家向五姐提亲的时候,他就站在后花园的红花刺桐下,正值刺桐开花的时候,一片火红,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飘飘欲仙。这样的景,这样的人,我觉得万物在他的衬托下都失色了。我眼中就他一个。再容不下其他。
一个小厮经过我的身边,微微行了一礼,向他走去:“二爷,门主唤你呢。”我方才知道,他就是沈靳彦的弟弟,沈伽蓝。他点点头,就随着那小厮走来,随着他的靠近,我确定那晚被当做人肉垫子接住我的就是他。我的心如小鹿一般乱撞。正犹豫着要要不要跟他问声好。
“霜儿,跟大姐来一下。”大姐带着她的丫头站在回廊下,温柔的看着我。我点点头,跟他擦肩而过。我心里小小的期盼着,他能认出我来,我就是三年前从房梁上掉下来砸中他的让他厌恶的小丫头。可惜,他还是绕过了屏风去了厅堂。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