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人,放开我!”打人的是堇色,两名府卫,一个揪住柳儿的双手,反锁在其背后,一个踩在她的小腿上,强令这如花似玉的嫩娇娃屈膝下跪,俏脸正对着赵曌。
被连续掴了近十下,即便堇色力气尚小,但她手里捏着的蒲掌却不可小觑,这是宫里罚人用的道具,以蒲草编成,细密结实,专用来扇脸,光看柳儿那肿胀如馒头,红条纵横的脸蛋,其威力之强,就可见一斑了。
“小贱人骂谁?”赵曌走过去,挥退了堇色,蹲下身子,极为轻佻轻蔑地抬起她的下巴。这是古人专用的回击术,小鱼儿,叶开,杨过都用过,可谓百试不爽,只是...
“小贱人!”显然,百试百灵的招数在此折戟了,脸被捏起,眼珠子竭力向下划的艳女满是怨毒地盯着她,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口里来回念叨的,不过这三个字而已。
李治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只是冷眼看戏,并不插手,任由人群被这喧闹声不断引来,围观众越聚越多。
妙色红粉帐既为江北花魁梳头及笄之地,震慑豪权,坐地起价,让他们规规矩矩掏腰包付钱,自然不会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片刻,人群一阵骚动,从两边分开,当中走出来几双面容姣好的青衣女子,为首的一人但笑不语,目光直指赵曌,以及旁边被扇得惨不忍睹的柳儿。
“你是主事的?”对方不开口,赵曌也乐得如此,右手猛地一挥,撇开手中女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奴家挽绿,见过郎君与夫人,打扰夫人雅兴,失礼了。”闻言,为首者盈盈万福,非但半句不提怪罪之事,反而满脸笑意,十分好脾气地示之歉意。
“无妨。”赵曌见招拆招,大喇喇地摆了摆手,“这****,怎么个卖法?”
没料到她问得如此直接,挽绿一愣,沉吟了片刻,仍旧温温软软地回道:“此女并非我帐中之人,卖不得,夫人若有意,过些时候,自有绝色美人出台及笄,何必要这等庸脂俗粉。”
“哦?庸脂俗粉...”赵曌拖长了语调,饱含讥讽意味地瞟了那一身狼狈,跪倒在地上,怨愤交加的女人一眼,“长得丑不打紧,待会在这脸上雕些花样,自然别具风情了。”
“你...小贱人,你莫得意!给我等着!他日我必拆你的骨,扒你的皮,饮你的血!”
“啧啧,这就是妙色红粉帐的待客之道?”赵曌冷笑一声,斜眼睨向挽绿,“我可不是什么破落货都能惦记着的。”
“这是谁的人?”挽绿歉然一笑,下一刻,目光一偏,声音陡然转冷。“回上师,此女名翠柳,乃平康里回春坊的红娘子。”
“回春坊...”女人娥眉微蹙,似乎十分为难,瞧着这一幕,赵曌并不意外,暗自撇了撇嘴,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鄙夷之极,一群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看你们能演到什么时候。
“夫人有所不知...”“怎么,想赖账?”不等她说完,赵曌就讥笑着下了定论,还欲再说,肩上却陡然一沉,少年金玉击泉一般的声音淡淡传来,“得饶人处且饶人,宓娘,就此罢手吧!”
nnd,刚才跟人家眉目传情,勾勾搭搭的,你怎么不讲,现在出来当和事老,老娘岂不是没面子的很。赵曌心中大骂,半晌没有回应。
“拙荆向来胡闹,不知分寸,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上师包涵则个,这位娘子恐怕伤得不轻,尚需调养,区区俗物,聊表心意。”话落,李怀安会意,随手抛过去一个锦缎刺绣锦囊,挽绿呆怔片刻,旋即掩唇一笑,轻飘飘地接过了,“郎君海量,小女实抱愧也,如此,谢过郎君与夫人。”
李治发了话,事情已成定局,府卫们自觉松开柳儿,束手退至一旁,堇色也乖巧地回到了赵曌身后,随后便有两名青衣女子过来,准备扶她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刻,面目狰狞,身单力薄的弱女子,突然化身为下山猛虎,上身一个起伏,陡然前冲,两手成掌,重重地推在赵曌胸口上,后者反应不及,只下意识退后了小半步,肩膀后缩,腰劲一拧,卸去了部分直击心脏肺腑的力道,紧接着,眼前便是一花,视线中出现了大片快速倒回的残影,再然后,脊背钝痛,意识模糊起来,隐隐约约的,白纱飞扬,她见着了一张脸,惊鸿一瞥,又仿佛幻景一般,消失在白幕之中,化作了黑暗里虚实不明的残片。
苏彻...
“原来那刁蛮女已许过夫家,嫁了人还不安分,处处惹麻烦!”围观众后面,依旧是一身朱衣,鹿皮靴,凛冽长剑,孙融三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战场”,冷峻少年眉尖上挑,脸上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可惜,嗤笑一声,再度恢复了花岗石般僵硬木然的神情。
“少郎,怎么了?”相比于那闷骚武痴,萧萧可敏锐得多,方才那女子仰面倒地,滑进了人群,恰巧落在他们前面,带起的风掀开幕篱一角,她的眼儿直对着少郎,却满满是不敢置信,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直觉告诉他,其中定有猫腻。
“无事,且行。”
赵曌醒来时,正躺在一张楠木牙床上,被褥枕头俱是香气扑鼻,脂粉味甚浓。迷糊了片刻,神思游离,漫无目的地打了个圈儿,只见门口悬着翠玉金丝珠儿帘,斜对着一桌一榻,桌子涂了红漆,雕花置镜,显然是女子梳妆所用,上边放着一个插满小百花的长颈瓷瓶,一座铜质三脚小鼎,粗略看去,便觉雅致非常。
不好!这里可是妓院!赵曌回过神来,搞清楚了自个的处境,立即脸色大变,从床上一弹而起,动作利落干脆,逃似的落在地面上。妓女的床...呕...还好没脱俺衣服,某女后怕不已,脑子里不时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面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辨不出是个什么颜色。
说起少儿不宜...从刚才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这声音...莫非...
屋子里空无一人,也不知李治去哪了,nnd,她可不想留在妓院里,赵曌懊恼地一揪脑袋,触手坚硬,好吧,古代这精湛的“插花”高髻艺术她早有领教,当务之急,得先找到大部队才行。犹豫片刻,赵曌果断扒开了翠玉珠帘,抬步朝声源地走去。
走了大约十余米,怪声清晰起来,就在耳边,某女定了定神,学着古人,用食指沾湿口水,在门纸上开了个洞,偷眼往里瞧去。
惊魂一瞥!脑袋倏地缩回来,呼吸不自觉加粗,掌心冒汗,还有...小妞,你闹哪样啊,不过就是看了张春光图,哭个毛线!
子夜了,花船大赏早已落下帷幕,里面的,或许正是大赏花魁当中一人,难怪他如此中意...
瞧这古腔古调的心声,不用想,就是王宓在作怪,赵曌慢慢蹲下身去,长吸了一口气,借此缓解胸口的刺痛,两手同时抬起,紧紧捂住耳朵。话说,眼泪下了闸似的掉个没完,妆都花了,黏糊糊的,难受死了,小姐,你别那么激动好不!
不知过了多久,心悸感总算消退了大半,赵曌略为放松,但仍不敢松手,身上像才打过仗似的,前胸后背,又是泪水,又是冷汗,湿了个透,如今弦儿一松,立即变得瘫软起来,没自觉往身后一靠。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