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定国公府的柳家三少柳时雨无异!
楚云溪原在闺阁时是听过这位柳三少的大名,先前人人都说柳丝丝是为大才女,其实师承兄长柳时雨。柳时雨三岁习字,七岁赋诗,年至十六便才冠京华,传言柳时雨曾在红楼春宵一度,写下令无数才子向往的“清倌吟”,词藻华美,烂漫之极。
而在政治色彩浓重的定国公府,柳时雨着实是一个异类,此人行事不拘一格,将那些繁文缛节抛诸脑后,还大放豪言:除风月场,再无令我感兴致的地方!
就算是如此,还是有无数风流才子竞相追逐,更甚者,学着柳时雨终日泡在花柳巷,只为求找到灵感。
今日一见,柳时雨双襟微微敞开,笑得无拘无束,便是这么踱步走来,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随性与自在,果然如传说中的洒脱不羁。
这样洒脱的人应是与心胸宽广,豪迈不已相匹配,楚云溪很难想象这样的风流人物竟是柳丝丝的三哥!
洛亦尘拱手相迎,拉过楚云溪朝柳时雨笑道:“这是三表哥,他的才气可是传遍京都!”
楚云溪盈盈欠身,“妾身见过三表哥。”
柳时雨虚扶一把,爽朗大笑道:“弟妹快快请起,二表弟这话言过其实了!我不过是附庸风雅,若论真正博古通今,诗纶满腹的,非二表弟莫属!”
楚云溪起身,扫了一眼洛亦尘,连柳时雨都自叹不如的人竟然是自家夫君?要说起来,洛亦尘在官场上没什么作为也就算了,可从未听过有人说他满腹诗书的,京城里说起洛亦尘只有一个字,那便是——贵!
洛亦尘浅笑,这时柳时雨吩咐仆从将他的琴取过来,热情的笑道:“子渊,上回我打了个谱,你得好生听听!”
“洗耳恭听!”
柳时雨将琴摆好,甩手拂开长衫的下摆,手指随意轻抚琴弦,流动如水的音符柔柔出来,如幽谷里细细流淌的小溪,清澈而宁静悠远。大历的乐音流行方向素来掌握在文人才子手中,对他们而言这才是真正高雅的音乐,讲究的便是如何让人心静神怡,万千音符的结构组成唯有一个字,便是——静。
而古琴的记音是用的打谱法,就是以文字的形势记载音符,所以要欣赏这般高深的音乐是需要一定的文化积淀,否则只是对牛弹琴而已。
楚云溪见身侧的洛亦尘闭目聆听,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显示出他愉悦的心情,只闻他忽然唱道:“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百载;桓灵季业火德衰,奸臣贼子调鼎鼐。青蛇飞下御座傍,又见妖虹降玉堂;群盗四方如蚁聚,奸雄百辈皆鹰扬,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
其音如山涧清泉,其意深远绵长,这样的词落在琴音上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柳时雨眉间露出惊喜之色,像是真心遇见知音一般满是欢喜。
“好一句‘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子渊,知我者独尔也!”一曲完毕,柳时雨拍案叫绝,似是洛亦尘的填词比他谱的曲还令人振奋。
“哈哈,这副词便是子渊赠与三表哥的,三表哥的琴音又精进不少了!”
这二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全然忘了身侧的楚云溪。洛亦尘与柳时雨聊得不亦乐乎,楚云溪觉得这样洒脱不羁才是洛亦尘的真性情,他们二人是真正的惜才,柳时雨的琴音随性不拘,洛亦尘的词华丽而磅礴,还有那一句“何须千古名不朽”,与其说是赠与柳时雨,楚云溪倒觉得是洛亦尘的写照。
但此时楚云溪陪在洛亦尘身侧,看着丈夫难得一次与他人共饮,她只是尽好人妻的本分,潜意识里,楚云溪似乎感知到,洛亦尘从来不向外人露出真正的性情,这个柳时雨必是他从小的知音。
虽然楚云溪很不明白洛亦尘不止是掩藏才华,更甚者还掩藏性情,但想得更深一些,洛亦尘今日这般亦是出于对楚云溪信任。
等到洛亦尘喝得醉醺醺的,楚云溪这个陪衬终于派上用场了,那就是把这醉鬼抬回家。楚云溪在赵固的协助下把摇摇晃晃的洛亦尘抬进马车,心里发笑,他们夫妻一人醉一次,也算是扯平了。
“云溪,三表哥的确是才华横溢,且不恋官场,如果他不是生在柳家,我不姓洛,我们就可谓是伯牙与子期了!”
洛亦尘闭着眼,无限叹惋的说出这番话,虽是只言片语,却让楚云溪很快捕捉到了许多。
楚云溪其实很想问洛亦尘,为什么他要这样,但话到嘴边仍是吞进了肚子,他若想告诉她,自然会说,他若不想告诉她,又何必问?
等到第二日午时,洛亦尘晃了晃沉重的头,楚云溪这时才笑着将茶递给他,笑道:“你们两个酒量还不是一般吓人,那一大坛子都被你们喝光了!快些喝口茶吧!”
洛亦尘接过楚云溪手中的茶杯,发笑,“偶尔醉一回,也不打紧。”
“我总算知道你昨天带我出去的目的了!陪我逛集市是假,与三表哥偷偷相会,把酒言欢才是真!可怜的我,还兴致勃勃的跟着你去,被你骗了还得搀着你回家!”楚云溪坐在床榻,把玩一缕青丝,娇嗔怨道。
洛亦尘揽过妻子的肩,自然而然的将她带进怀里,笑道:“夫人此言差矣,我怎会想着与三表哥偷偷相会?”
“谁知道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楚云溪转过身正对着洛亦尘,她两眼扫视了洛亦尘全身,最后将目光定在某处,调笑着道。
“你想到哪去了!”洛亦尘真是佩服自己妻子的想象力,更是对着楚云溪的这股醋劲无奈,连他和哪个男子走得近聊得来都被她说成了断袖!洛亦尘拉过楚云溪的素手,逼她按下某一处,微微浅笑道:“太座大人,为夫正常不正常,你难道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