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乔觉得这声音,跟自己平常讲的语言不同,但跟昨天那些贵族的口音很像。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抬头一看,果然是那天的少年。
他脸颊红通通的满身酒气,一身素净宽大的玄衣,头上也没有戴冠。长发与袍子随风而动,脚上圾着一双屐。
虽然是么随意的打扮,却十分俊美。
褚乔呆了一瞬,才连忙躬身施礼:“公子。”
少年已经是半醉,托腮围着她转来转去,笑道:“是你”
少年的仆人小跑过来,向少年说:“公子,奴扶你回去更衣。”
她让开路。正想退出去。
晋安却一把挥开仆人,踉跄地走到她面前。
那张俊俏的脸这么近。两人几乎鼻息交融。
褚乔不敢动,也不敢抬眸去看他。局促地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仆人也不敢于贸然去拉自己主人,更不敢于阻止,只在一边微微搀住,怕他会摔倒。看着褚乔的眼神,却是十分不悦。
公子晋安盯了褚乔半天,一言不发。像是在研究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正当褚乔打算借故退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那天,你躲到何处去了?”
褚乔怕自己讲话的口气会喷到他脸上,想到今天这几天都没刷牙,不自然地将身子向后倾,尽量离他远一点,短促地回答说:“山上。”
“哼。”公子晋安皱眉,头更向前:“为何向山上跑?向山下跑不是跑得更快更远?”
褚乔背后已经是木门,没有地方可以退。垂眸说:“你觉得我一定会向下跑,所以我只有向上才可保命。”
公子晋安仰头笑道:“你也懂得反其道而行之。”
又问:“据说,你连我妹妹阿绫那般混帐的也拿捏得住?”
那个女的原来是他妹妹。
褚乔吓一跳,他这样说实在可大可小。
他是什么什么王的儿子,他妹也就是什么什么王的女儿。而自己的身份只是个贱民。即使是她这样再没有历史常识的,也知道,哪个贱民敢去拿捏王子王女的?如果这样大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那是真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连忙深深躬身做揖,说:“公子说笑。是公主大度。不跟我计较。”
晋安却没说其它,只是‘嗤’了一声:“你到是狡洁。”却也没有叫她起身。而是转身走到室中去了。
褚乔弯身躬在那里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回音。
这个动作,令她背上腰上与手臂上的肌肉发酸。她犹豫了很久,才忐忑地微微抬头,向前瞄去。
最先入眼的,二个面对面跪坐的下半身,华丽的袍角逶迤拖在地上,腰上的玉玦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然后是桌面,一双修长的手按在桌上,它骨节匀称纤细。肤白如瓷。但是却并不柔弱。光是看这双手,都让人忍不住会屏住呼吸,不敢造次。
这双手,褚乔再熟悉不过,她心中一跳!
他在这里!
从这两个人跪坐的姿势,似乎是在一起看着桌上的什么东西。
见到那双手不远处,垂着的青丝一晃,褚乔没来得及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心中暗忖:他的模样穿西装的时候固然是显得利落帅气。但着古装更加洒脱不羁。
连忙对着他咧嘴笑。
对面的青年皱眉。
褚乔以为他要对自己说点什么。但他只是冷淡地移开视线,看向矮几上的东西。
褚乔还想借机弄些小动作,向他表白身份。
但发现晋安正向这边看来,连忙缩回头。安安份份地躬身站在那里。
晋安看到她这个动作,笑了一声。睨了一眼身边的青年,突然起意,向褚乔说:“你,抬头。”
褚乔吁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这么累,连忙借机直起身子。
但晋安却挑眉:“谁叫你站起来?”
褚乔愣了一下,一肚子恼怒,只得又躬下身。用一个奇怪的角度抬起头。自我感觉像是一只舵鸟,被什么东西吓得厥屁股将头埋在泥里,却又想偷偷看别人走了没有。
晋安得意满满,托腮歪头看她,问道:“我与他相较,谁是美人?”
褚乔暗道:这个时代的人也太古怪了吧。两个大男人,还要比谁美?再说,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一个是王子一个是与王子能平起平坐的人,问她一个随便就能被捻死的人,哪个才是美人?
这个‘王子’不好应付,但是。那个人在没有相认的情况下,也不是能得罪的!
褚乔盯着两个人,认认真真地看,像是要把两个人身上看出花来似的。
晋安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伸开双臂,任她打量,并且用兴致盎然的目光看着褚乔。
而那个人,则毫无兴趣。慵懒地侧身歪坐,姿态闲适,专注地看着桌面上的一张布。
这二个人,晋安较年轻,虽然俊美,但多了点少年人的意气奋发。
那个人,较成熟,美得阴柔了些,看上去没有什么锋芒,——至少表面是柔和的。
她想了想,正要开口。
晋安伸手制止,又一字一句向她说道:“我要听实话。若是不说实话,舌头留着就是个摆设。还不如没有。”
他身边的仆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褚乔。
“是。”褚乔再三思量,才说:“公子你是美人。”
两者相较,还是得罪那个人比较好。万一他要拿自己怎么样,冒险与他相认就没事了。
没想到话音落下,仆人一跃而起,脸涨得通红骂道:“大胆!”好像是羞辱了他全家似的。褚乔。愣了一下。看向晋安。晋安脸色很难看,冷笑了好几声,才按捺下怒意,似笑非笑向褚乔道:“你说我是美人?”不难听出其中的咬牙切齿来。
那个置身事外的,也向她看来。眼神带着几分戏谑。
话以经出口了,后悔也来不及,褚乔硬着头皮,点点头:“公子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