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体内的竹醉之毒还是会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倒也不是痛的死去活来，慕尘总是淡淡笑着忍了下来，就是偶尔一阵疼痛之后会后暂时性的失明，持续一炷香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不等，但是慕尘觉得，失明的时间似乎是越来越长了……
这日醒来的时候慕尘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伸手在眼前晃了晃，还是看不见，恐怕是在睡梦中的时候毒发了吧。她想了想，苦笑一下，复又躺回去。
“都这样了还是不安分。”恶劣至极的口气，不是她熟悉的声音，但是对方既然能够潜伏到她房内不被她发现的，对方的实力也一定不弱，慕尘迅速地头脑风暴了一下。
对方见她不说话，又道：“女人，你该不能毒入闹变成傻子了吧？”
等到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慕尘才呆愣愣地从“敌情”的分析中猛然惊醒过来，不确定道：“惊鸿？！”
惊鸿冷冷哼了一声，鼻子里出气，半晌道：“倒还记得。”他凑近了些，皱着眉头道，“又毒发了？”
慕尘无声地点头，头颅上下晃动间，不期防嘴里被塞进了一颗苦涩的药丸，清香的甘草味道溢满口腔，药丸的味道很熟悉。熟悉到让慕尘不禁愣了愣，转脸对着惊鸿的方向，惊鸿皱了皱眉说：“怎么了？”
慕尘顿了顿，大着舌头道：“水。太苦了。”
“……”
惊鸿难得好脾气地转身去取水了，桌上的茶水还是隔夜的，他动动手将茶温热了才给慕尘递过去，体贴的动作之后是十分八卦的表情，泄露了他此举的真实目的，惊鸿搓了搓手掌，道：“这么说你和谦……溯兰世子……成了？”
“什么成了？”慕尘吐了吐被烫着的舌头，很显然，关切的惊鸿先生没有考虑到温度的问题。
惊鸿将头转过去，自顾自说：“这人类模样有什么好的？怎么看都是我家主人比较帅吧。”
“唉……”慕尘终于听懂他在讲什么，老脸红了红，半晌抬头，眨了眨无神的眼，道，“管好自己就好了，八卦这种东西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
惊鸿翻了个冷艳的白眼，继续说：“对了，汐阖给溯兰焕轩看过了，好像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这边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些，是不是快死了啊？”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从来就是这样的，慕尘决定逗逗他：
“你不是恨不得我死掉才快活的么？”
惊鸿自高处白了她一眼：“小爷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改变主意了。”
惊鸿本就是一把剑，直来直去，没有任何花花肠子，想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点慕尘对他是颇欣赏的，尽管可能他的这种性格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对方的智商并不高。但是惊鸿殿下的小心眼，缺的很可爱。
慕尘缓了缓，决定转化话题，半晌道：“你这几日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啊……倒是这药丸，好像有些熟悉。”
惊鸿好心好意替她掖被角的手顿了顿：“哎？哎？是吗？”
慕尘幽幽地说：“不是说竹醉的毒无药可解的么？那这个又是什么？还是说你一直以来都是在诓我的？”解药必须以暗君的血为引，若是按着他们的说法，炻浛应早就不在了，那这些药丸，又是哪里来的？
一大串的问题，问的惊鸿殿下直炸毛：“叫你吃你就吃，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这现学现卖的手法运用的炉火纯青。
“……”这就叫做现世报，慕尘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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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溯兰焕轩病好了些，可以在院子里活蹦乱跳地到处找罗慕尘扬言要揍人的时候，老王爷甚表欣慰，大袖一挥便说要到相国寺去还愿，那里的菩萨尊神还是满灵验的说云云。自家主子斜斜地瞟了一眼，欠下身子恭敬地答应，作为小跟班的慕尘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话本跟去，一路上脸拉得很长。
这不是慕尘第一次来相国寺，却是第一次惊人地发现，这里与幻境里的那座寺庙布局是那么惊人地相似。
慕尘记得镜面大陆寺院的院子里有一株老槐，枝枝节节蔓延开散，烟敛曾经拉着她去看过，槐树老旧的树皮上全是白色虫卵的残壳，顶端是一个小小的圆洞，树皮凹凸不平处，是几道用匕首刻上的痕迹，儿童不成熟的笔锋，依稀是一个人的名字，慕尘来不及辨认便被拉走……
……
她凭着记忆踱步到槐树下，睁开眼，眼前的树上，齐额的地方，有几道细微的笔记，细微的，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她一怔，细细辨认：
“溯、兰、焕、轩。”
细细的四个字，稚气的刀锋，让人不由得想到那个人意气风发的剑术。霎那间的，心中的疑问全部被填满，所有的疑点全部都理顺，脑海清明。
“你在这边做什么？”转身的时候，对面的人紧紧地抿着唇。
“嗯……没什么。”她说谎的时候，头会不自觉地往左边倾，看得溯兰焕轩直皱眉。
迎上那双琥珀色的眸，罗慕尘说：“阿轩，跟你讲个故事吧。”
这是她的记忆，关于炻浛的，寞荨的，很多很多。她讲的轻松，关于过去，溯兰焕轩站在一边，静静地听。
最后，她说：“阿轩，其实，我想，我是喜欢炻浛的。”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沉静。
“你好歹给点反应啊，这种无念无嗔的状态是老僧入定么？”
世子大人凤目微微眯起：“本世子该有什么反应呢？”
慕尘叹口气，扬手，准确无误地按住他腕间的伤口，道：“阿轩，我知道你是谁。不管你记不记得。”
溯兰焕轩似乎是被按得疼了，微微错愕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
慕尘忽然记起那天紫陌说：“烟敛说，你是那个命定里将他带回去的人。若然，烟敛便会在这个世间消失。现在，你成功了。”
夕阳里，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是依偎。
—《卷八：一月初晴世路有屈曲》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