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迷雾间,是谁一声轻笑,满是戏谑,让人不禁想起寒风里碎裂的翠玉。
“呵,不愧是星宫的继承者,真是惊人的力量啊……”暗处里有人踩着有节奏的步调,素履碾碎枯败风干的落叶,一下一下,像是踏在慕尘心上:又是……他?她隐隐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不安。
白色的平素绡的眼罩无声落下,东方容不自觉地拿手去触,细细的绡线从指间划过,什么也抓不住――原来从一开始,这支箭,竟是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他的眼罩而射出的。
东方容将头抬起,苍白而英俊的脸半张藏在如瀑布一般的银发下,左半边脸一道沁着血丝的伤疤,那只一直被束缚于黑暗中的左眼缓缓张开,隔着重重发丝,泛出一片肆意的火的颜色。
慕尘的小心肝又是一颤,冰火?
与此同时的,那个声音蓦地一顿,和着恰到好处停滞不前的脚步声:“啧,有趣……竟然还是流落在外的――浮虚的血脉……”
东方容一张俊脸黑的可以滴出油来,对方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的气势,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挡的,却依旧绷紧了身子,声音依旧冷冷:“阁下是谁?”
“炻浛。”缱绻的迷雾里,来人举止优雅,轻轻一个谦和的颔首礼,音色淡淡,吐出的字句却不啻惊雷。
炻浛二字,看似水火不容的名字,在幻界却是巅峰般的存在。
“无色城主?”东方容的板着的脸上终于有些微微的裂痕了。
炻浛悠哉地从阴影里踏出来,漂亮的银蓝色头发披散在肩上,一双含着眼波的碧色美目,在月光下就仿佛误入凡尘的仙子,不辨性别。一如慕尘与他的初见。
炻浛将眉一挑,漫不经心亦是故作高深:“是,也不是。”
罗慕尘一向没给过炻浛什么好脸色,此次的寻宝工作作为秘密行动之一,她对此予以了很高的期望。期待着自己挖出个旷世宝物来,还清自己在王府累累的一屁股债,也好走得一身轻松。
她抬起头细细算来:欠着厨房阿达的一吊钱、年前管家老头暗下拨给她的十两银子,要按利息还,每月的利息算它两钱、打赌赌输欠着门童阿甘的一顿大餐,丫鬟碧儿的一对珍珠耳环……
如此庞大的外债,导致囊中羞涩的慕尘公子干劲十足。炻浛的出现无疑挡了她的财路,于是罗大美人脸色臭臭:“你又要阻挠我?”
炻浛连眼皮都不抬,只是微微欠欠身:“慕尘少主此话言重了,在下这是在保护你。”
慕尘此刻特别想雪泼妇骂街,不知为何,在这个风度翩翩的人面前她永远保持不了风度,或许是因为人家比她更风度:“哎?保护?那你劫走我主子难不成还是看上他了?”
“浮虚的血脉,百步的操纵术,标志性的冰火双眸,游家二少,幸会。”炻浛眯着眼睛笑起来,碧色的凤目弯成一道好看的细线,像是狐狸。
慕尘蓦然之间觉得他与焕轩是十二分的相像。但是单细胞的慕尘公子并未多想,只是单纯觉得天下有心眼的奸诈之人笑起来都是一个样的。
东方容极快地瞟了炻浛一眼,又撩下发遮住半张连,声线能将空气凝成冰雾:“城主认错人了。”
炻浛从善如流,正正脸打量他,半晌点头道:“那,还真的是我认错了。”
国师大人目光如炬,大大方方回视。
这厢二人正在“深情对望”,慕尘公子却感到十分忧郁。
慕尘说:“阿轩呢?”自家的主子早就被人遗忘到历史的长河里了。
手上闲不住,在折一支含了苞的冬梅。
“阿轩?呵呵,才这么短的时间,你便当正真是移情别恋了。”炻浛的话里听不出来的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双碧色的眸子清丽而漂亮。
慕尘手一抖将失手将花苞捏碎,只来得及“呵呵”两声尴尬的笑:“暗君大人说得像是怨妇似的。”
炻浛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本来,便是你抛弃的我。”随机代入的及时,幽怨的语调,后半句居然是唱起来的,表情恰到好处的苦大仇深,若不是慕尘本来知道他是那种扯皮的个性,倒还真的以为炻浛是喜欢自己的。
慕尘嘴角抽了抽,眼角又抽了抽,抹了把脸,笑得极其谄媚:“城主大人真会说笑。”
炻浛说:“远上野,陌上繁花。”
罗慕尘嚼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啊?”
炻浛把头摇得很有规律。
于是慕尘见状又说:“嗯……城主大人,过多的摇头证明你很忧愁……会秃头。”她看着对方那一头罕见的银蓝色头发,恳恳切切。
炻浛不由觉得脖子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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炻浛和东方容掐了一架,不是肉搏战,但是慕尘还是在一旁看的兴起。
原本就是高级精神力的较量,双方对视间不用武力,于是在慕尘的眼里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版本:
炻浛与东方容对面而立,衣袂飘飘,只叹相见恨晚。半晌之后,两人对视地满头虚汗,终于收手。炻浛含恨离去,留下一句:“坤之南。”便隐入大雾。
“坤主南,坤之南,世子在南方。”
慕尘终于反应过来,夸奖道:“国师大人真是厉害!”
东方容一阵无语,起身扬袖散了这一路的雾。
慕尘不知道脑袋里怎么想的,道:“百鬼开道!”
东方容抬起一冰一火两只凤目睨了她一眼,公子很没骨气的噤声弱下去,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跟上。
黑夜里玉笛声飞扬,虚无缥缈断断续续的样子,听第一叠中间,慕尘才反应过来,看向一直沉默的东方容。
“这调子……”
“《流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