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慕尘估计错误了,国师大人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在她彻底晕死过去的半个时辰里,东方容连片袖子都没出现。
妖姬释放的小怪不断轰击着薄薄的结界壁。
怀里的身子渐渐发冷,精致的侧脸半垂着,发丝凌乱,溯兰焕轩甚至没有勇气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无力的就仿佛娘亲去世的那个冬天,娘亲的唇病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上带着浓重的干草味道,笑容苍白:轩轩真的是很乖。
他抱着一册厚厚的兵法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府门口已经挂起了白灯笼,里内哭声一片,他只记得,娘亲就这样稳稳的闭上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个冬天很冷,大雪落了整整七日。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两日,阳光重现的时候,他终于跨出房门,依旧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习武学文。
他终于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就能改变的,头一次知道自己是这么无力。记忆里的狼狈与寂寥,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一如他现在望着怀中的人渐渐失去温度,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到底……要怎么做?
他的手搂的紧了些,仿佛是自己做胸腔被什么东西挖空,疼得他不能自已。
“呐,我才没有偷……”
“哎?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脑海里的记忆是谁?那样软软糯糯的童音,小小的俏皮,没心没肺的。
溯兰焕轩眼底蓦地延展出一大片纯粹的琥珀色,看不清楚焦距。
一个黑影无声落下,溯兰焕轩连眼都不眨一下。
来人叹了口气,轻轻唤了一句:“主上。”
溯兰焕轩抬眼凉凉地打量他一眼,眼底有一抹绿色的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误认为那是幻觉,他忽然道:“你说的事情我都不记得,所以,你也别想妄图通过那些事情来束缚我。”
炻浛一副了然的模样道:“可是想救她?”
溯兰焕轩一双眸子里的琥珀色又向外蔓延了一些,几乎将眼白吞没。
“溯兰焕轩……谦贞,当真是……什么都不再记得,却依旧想救她。”炻浛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人,对慕尘的态度也叫人看不清。
世子大人眸色又是一深:“如何做?”
“她将你害成这样,你居然还想救她!”
“我问你该怎么救?”
炻浛将视线移回,看向地面,苦笑:“我早该知道,一遇到少主的事情,主上是定然冷静不了的。”
“解药。”
炻浛说:“没有解药……无色城的毒历来无药可解,况且是倾尽了城主心血的‘浮生若梦’?方才妖姬手中的指间刃淬的不是毒,而是散,单看起来是无害的伤药,却也是能在顷刻间催发‘浮生若梦’的剧毒。”
“你下的?”焕轩的声调冷得没有丝毫起伏。
炻浛笑笑:“生气了……”一双绿眸温润地像是一潭清澈的泉。
“可是主上你可知,属下不过是加了一味药而已,这毒——可是你亲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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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姬是被浮虚流放到无色城的鬼女,最下等的那一等。原先她也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下人,被女主人诬告偷了族里新得的高贵的赏赐品,她只远远的见过一次,翠绿色的一只鸟雀,能卜吉报忧,神的很,却不知道自己唯一一次与它联系在一起是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突如其来的灾难,她连恨谁都不知道。
无色城最底层的牢狱昏暗,暗无天日,潮湿的、腥臭的、腐烂的,一切与光明无缘的气息。她在那里被囚禁了百年,把她所有的希望一同囚禁。
因而在牢狱防守松懈之后拼死逃窜而出。
这是污浊的凡世,再次见到阳光,她能够庆幸。
她又被骗了。浮虚的女子本来就是天人之姿,加之不老的容颜,她看上去就是一个二八年华的良家少女。她相信****,空虚了百年的心需要温暖,但遇上的是一个花言巧语的富家公子,骗走了自己的贞洁,怀了孕。
开始的日子闲适而安宁。不知不觉,肚里的孩子快八个月了,但是那锦衣玉食的少爷忽然对她说,他不能给她名分。他们门不当户不对,如何能成亲?
她只是笑,凄然而唯美,对着蜡泪,发了一夜呆。
第二天,富家少爷收到一个檀木的食盒,里面装着的是一个血淋淋的死婴,睁着一双未成形的眼瞪着他。
她那未成亲的良人被吓疯,她满意收手,一把火烧尽了那间大宅子。
大火过后,江湖上多了一个专剖未婚怀孕少女肚子的夜妖的故事。眼角蓝紫色的眼尾蝶是她最为得意的,渗皮肤的颜料全是当年她肚里骨肉的血液。
这传说持续了近二十年,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一个半吊子的皇家后裔,照着古书上磕磕绊绊竟真的将她封印。被抓回无色城的她又开始了以前的生活,直到遇到寞荨。
寞荨讲的故事让她不禁感同身受,那个自私的少主,那个颐指气使的城主……她觉得,这世间的确没有感情是真的。
这样想着,又过了五年。
苏家的孩子将封印解开是她始料未及的,没了束缚的她很容易再次重出牢狱,回到人间。
残酷地笑着,她用最后一击一举击碎慕尘摇摇欲坠的结界:“浮虚少主,着实对不住了,妾身,迫不及待地想要少主的血肉呢……”
“是么?要她,不得先问问本君?”轻扬的浮尘里,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似乎是方才漂亮的凡世男子,却又不像,一双墨绿的眸深不见底,蓝发轻扬。怀里沉睡着的,正是罗慕尘。
“你……居然是……”妖姬根本来不惊呼,一道黑光掠过,身体便被大力撕裂。她看到自己的臂膀腿脚与身体分离,血柱喷涌,她看到男子翠玉般的眼底满是淡漠:这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