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城与浮虚交好,这日无色城主偕了膝下两个儿子前来拜谒。长子汐阖与浮虚上仙无垠子是忘年交,此次来二话不说就绕道那座小宅子,等小小的暗君大人买了个面人回头间就不知所踪,留下幼弟对着落叶萧索的长长街道叹息。
无良这一点,他家的遗传基因很到位。
彼时炻浛才十二岁,未长开,还是一个身高六尺的乌衣少年,绿色的眸子未来得及拉长,大的出神,加上一袭绿色的华美的袍,这绣工都是上等的,一看就是一个纯良的富家少爷,但是那张脸隐隐有了祸国殃民的本钱。
“小公子一个人啊!”浓妆艳抹的妇人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唇上脂膏厚重,一张脸惨白惨白——就像抹了尸粉,炻浛如是想。
暗君大人未答话,盯着她手里的一串糖画,兴趣缺缺,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眼里蓄了点浅浅的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那不如,跟姐姐走吧。”奸相的人笑得童叟无欺。
炻浛抬起头懒懒斜了她一眼,道:“婶婶。”
妇人石化:“……”
炻浛见她将在那里不动了,回头道:“不是说要走吗,怎么不动了。”
那妇人做了这么久的人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主动的、热衷于上当受骗的的孩子,一下子懵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又回来继续石化。
于是未来的无色城主大人在莫名其妙半自愿的情况下被牙婆拐走了,令人费解的是居然还是他自己要求的比较多。
人牙子的聚集地,迎来了这么一位让人头疼不已的祖宗。于是人们忍无可忍,将他五花大绑,令炻浛感到惊奇的事,故事里每当这种时候恶贼们总是能够找到一双留了多日来不及清洗的袜子。当看到一位肌肉虬结的络腮胡男子掏出一团黑呼呼的不明物体这种桥段出现时,城主大人的脸色青了一半。
“我去拿……”那将炻浛带来的妇人转身走向门,话未说完,一个音节卡在喉咙处。几乎要将她活活噎死,眼睛瞪得很大。
炻浛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眸色淡然,一张脸笑得无害,她下意识地回头,那里只有一截凌乱的绳索。
历史上对这一段历史只有书角的条解释,大意就是城主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与宵小计较,只用了一个简短的“赦”字。
现实往往就是残酷的,炻浛素来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人,有人说人生就是从小白兔到大灰狼,再到老狐狸的过程。况且炻浛一家还没有兔子血统,更是不容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就算是未长开还没杀权威的炻浛也一样。
城主大人斜起眼睛一睨,小手捋捋袍,跨出大廊,留下一室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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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里是一株奇怪的树木,叶绿的发亮,结出的果实红的鲜艳欲滴。
炻浛站在树下,满意的打量这棵结满被称为“圣毒”果实的果树,华果向来人们避之不及的毒果实,外表与普通花红无异,却是一口致命,因而现在都几乎绝迹了。
华果是制毒的圣药,他曾经费尽心思往暗宫挪了几株去种,却无一存活,如今看到这么大的果树怎叫他不激动?
正当他振奋不已之际,树上莫名传来一个声音:“我摘到啦!啊……”尾音过后是一阵树叶的窸窣声,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炻浛大人被压在地上。
入眼的是一双纯黑色的眸子,有些惊诧与无辜;身上的孩子五六岁的样子,额发厚厚的贴在眉端,小鼻子精致,嘴唇抿紧,粉嫩嫩的左颊上是一个小小的梨涡。娃娃身上是一件雪白的花素绫的襦裙,裙裾的边上是丝质的大朵凌霄花。或许是摔疼了,娃娃的眼底开始有积聚氤氲的迹象。
炻浛看到她的发,惊呼道:“双黑?”
与此同时小人儿说:“碧眼的水妖?”
水妖,正解是头发乱如水草的丑陋怪物,碧眼,性喜阴,专吃河底腐物,多为四脚行走。
暗君大人闻言惊悚了,从来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炻浛目测了一下围墙的高估,在心里对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刮目一阵之后,盯紧了她手里那颗朱红色的果子,为了挽回作为直立动物的尊严,说:“贼。”
没有做贼经验的慕尘慌了乱了,将果子往后藏了藏:“哎?”
炻浛说:“交出来。”
罗慕尘愣了半晌,飞快地从地上跳起来,二话不说就将果子塞进嘴里。
“吐出来!有毒!”
无奈为时已晚,慕尘少主胡乱嚼两下,连同果核一同吞下去:“咕咚。”
“小丫头你真的是活腻了!”暗君大人不知是气是急。小丫头转身就是一个鬼脸,手指熟练地一划,从高高的围墙开了个次元就这样跃了出去,连片衣袖都没让炻浛抓到。
暗君大人站在华果树下:纯正的上等幻术,想来这个孩子的身份不低,只是……双黑……在家里定是会受尽欺凌的吧。
“还真是不怕死。”华果剧毒无比,这个孩子,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愣愣地望着那个渐渐消失的洞口,有些怅然若失。
……
“师父,我回来了。”慕尘很有礼貌,“汐阖大人好。”
对方闻言轻轻颔首。
师父说:“乖,又跑出去了?”
慕尘说:“师父双黑是什么意思?”
桃花男正在倒腾些什么,半晌道:“双黑……是个古术语,就是‘漂亮’。”
慕尘少主就是在这样善意的欺骗和误导下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