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疯丫头,再没个正形!慌慌张张做什么?皇上来了旨意自由王爷世子爷和各位郡王爷接旨,关咱们格格什么事!也值得你跑成这样?”绿芜正在掸灰尘,随手拿鸡毛掸子瞧了瞧翠羽的头。
难道皇上这就下旨叫岳乐去戍边?木雅手一抖,一滴浓墨滴在“待”字上,慢慢晕散开来,状似一朵梅花。
“皇上下了什么旨意?”木雅从案后绕出来,急切的问。
翠羽双手撑在膝盖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才道:“皇上的旨意是给咱们格格的,格格快换了衣服去接旨吧。四爷在前厅陪着那公公呢!”
给我的?给我的?康师傅该不会吃错了药,现在就给自己和八阿哥赐娃娃婚吧?木雅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过,也好!至少顶着八福晋的头衔,即使没有岳乐的看顾,自己在王府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十分看脸色了吧?木雅心内千回百转,最后死心般的镇定下来,指挥手忙脚乱的绿芜和紫竹给自己换衣服。
“穿那件枚红色白梅底裙,袄子也穿同色的。头发不用重梳,在丫髻上戴两朵珠花便成了,披风就穿那件狐裘的吧。”
见木雅镇定自若,两个丫头也平静下来,按着木雅的指示很快的弄好了。紫竹往木雅发间戴了两朵淡黄色珠花,又将木雅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小轿已经停在门口了,抬轿的便是舜华馆那两个粗使娘子。木雅从紫竹手里接过小巧的手炉,由绿芜和紫竹一左一右扶着上了小轿。
王府占地面积大,从舜华馆到前院的的徳馨堂走了不下一刻钟。
世子玛尔浑和世子妃佟佳氏已经到了,玛尔浑笑容满面的喝宫里来的公公寒暄。木雅福身,朗声道:“木雅给两位舅舅请安,给二舅母请安。”待到玛尔浑说,“起来吧”,她才起身,又向客座上的公公施了个半礼,“木雅见过这位公公!”
那太监起身道:“咱家姓魏,格格客气了。”
木雅微笑,“魏公公有礼了。”
魏太监向玛尔浑笑道:“世子爷这位甥女可爱聪慧,大方知礼,可见府上教导有方啊!行,那咱家就宣旨了。万岁爷口谕:郭络罗木雅少而敏慧,心地纯善,至纯至孝,特赐一“敏”字,领多罗格格俸。安王福晋教导有功,赐蟒缎一匹,妆缎四匹。请领旨谢恩吧!”
木雅随着玛尔浑等人三叩首,口称:“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太监临走,玛尔浑塞了张银票过去,魏太监手一溜,银票便进了他的袖子。木雅看的目瞪口呆,神啦,这收银子的手段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啊!
赵嬷嬷得了消息,领着舜华馆的大小丫头们在院门口迎接,等木雅一下轿她们便齐声道:“恭喜格格!贺喜格格!”
喜从何来?木雅自己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也不知康师傅发的哪门子颠,怎么就记起自己这号小人物了!也不知这赏赐后面有没有埋着什么阴谋诡计?
“都起来吧,这大冷天的!”木雅扶起赵嬷嬷,转身往屋里走。
“这……”赵嬷嬷一脸迷惑。
青虫却不管这些,嚷道:“格格,这么大的喜事,怎么着也得赏奴婢们好好吃一顿吧?”
“你个吃货!得,绿芜去拿二两银子出来,去大厨房拿些鸡鸭鱼肉等食材来,在咱们小厨房做了,再把前儿小舅舅送来的那坛葡萄酒打开给大家尝尝,低调啊!”舜华馆开心的事儿不多,叫她们热闹热闹也好。
绿芜嬉笑着答应一声,兴兴头头的去了。木雅自去屋里榻上歪着想事儿,竟睡着了。
紫竹拿了银子,带上几个粗使丫头往大厨房去领食材。
“周嫂子好啊!”紫竹与一个胖妇人打招呼,这周嫂是外院大总管周满仓家的,现在任大厨房管事。
“哟!是紫竹姑娘啊!姑娘这会子来是取格格的饭食吗?我刚还准备打发人送去舜华馆呢!”
“周嫂子贵人多忘事,这都过了饭点了,可不得我自己来取?总不能让主子饿着吧?我们格格才点了四个菜,也至于磨叽到现在?”紫竹素来是个言语爽利的。
周嫂子平常也是个人物,别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了,就是府里的姨娘妾侍们都要给她三分颜面。当下便有些不快,介于木雅最得老王爷的宠,她倒压住火气好声好气的解释:“我忙糊涂了,是我该死!别的都好说,只这将军山珍汤是个慢活,得费些功夫。姑娘稍等,马上就好了。”
“一次两次倒也好说。这是二两银子,麻烦周嫂子按这个数拣些鸡鸭鱼肉和菜蔬来。你倒不必推辞,平白少了那些东西,总不好叫周嫂子垫吧?”
这时一个身着绿意,瓜子脸,眉目盈盈的丫鬟提了个食盒来。进门就道:“周嫂子,听说厨房炖了将军山珍汤,快给我装上吧。二格格吃的都吐了,正好拿这个开开胃。”
总不能把雅格格的汤端给二格格吧?这雅格格可是王爷的眼珠子,二格格又是世子妃的心肝儿,周嫂子左右为难,只得硬着头皮道:“这……绿萍姑娘,今儿是来不及做将军山珍汤了,那个极费功夫,怕格格等不了,明日我定早早的做好了叫人送到衡芬院。要说开胃,还是如意山楂糕好,酸酸甜甜……”
不等周嫂子说完,绿萍指着火上的瓦罐叱道:“呸,瞎了你的狗眼吗?这是什么?周家的,你好大的胆子!连二格格要的东西都敢不给?这汤我们现在就要,等明日你做好了,格格还不定会吃呢!”
紫竹上前一步,“那是我家格格一早就点了的,绿萍姐姐可别打错了注意!”
绿萍柳眉倒竖,欺身上前,冷笑一声,“凭他是谁的东西,只要二格格想要,都得先紧着我家格格。”
紫竹抱臂而立,淡淡一笑,“别人紧不紧着二格格我不知道,但我却不能让我家格格挨饿。”
周嫂子怕两位姑娘打起来,上头怪罪下来她讨不了好,遂硬着头皮上前赔笑道:“两位姑娘消消火,且去边上坐下歇歇,正好厨房做了几样新式糕点。”
绿萍见周嫂子对自己卑躬屈膝,自觉面上有光,瞪一眼紫竹,冷哼一声,随周嫂子坐了,抿着红唇吃糕点。紫竹挑了眉头依旧站着,周嫂子安置好了绿萍,赶紧跑到自主跟前,赔笑道:“紫竹姑娘,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紫竹懂得见好就收,笑道:“有劳周嫂子了,我们格格的饭食下次可得早点,否则王爷福晋以及侧福晋怪罪下来,嫂子怕是担待不起。行,将军山珍汤好了,我也得赶回去了。”
“是!是!下次一定按时送到。”
紫竹亲自提了食盒去装那将军山珍汤,绿萍跳将起来,骂道:“贱婢!你敢抢走二格格的汤?回头回了世子妃,定将你卖到够兰苑里去。”
说罢扑上去抢紫竹手里的汤,青虫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她,急的绿萍杏眼圆睁,拿长长的涂满丹蔻的指甲去抓青虫的手,青虫的手背上立时便出现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印子。紫竹一个眼神,后面那叫雀儿和黄鹂的丫头的上去抓住绿萍的手,一面使劲掰断她的指甲抓烂她的手,一面嚷道:“绿萍姐姐小心呀,这么长的指甲要是折断了多疼多可惜?”
紫竹优雅的拢了拢头发,正色道:“绿萍姐姐说话可要当心了,咱们世子妃宅心仁厚,赏罚分明,再是做不出将人卖到够兰苑这样的缺德事的!你这可是败坏世子妃的名声!”
绿萍气得直翻白眼,见她们人多,又不敢再去纠缠。紫竹带上丫头们扬长而去。绿萍瞧了瞧血肉模糊的手背和三根断指甲,又羞又恼,又痛又疼,跺跺脚,瞪一眼厨房看热闹的大伙儿,“狗奴才!看什么看!”
提着裙子跑了。
周嫂子朝绿萍的背影吐一口吐沫,“呸!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和我们一样是奴才!”
紫竹待木雅吃完饭,伺候她漱口洗手,方才跪到地上请罪,将厨房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木雅,然后忐忑不安的等待木雅处罚。
木雅道:“你跪着做什么?起来吧!去拿瓶上好的创伤药给青虫敷上,这几天叫她别沾水,冻的发炎可就不好了。你快些回来,咱们的去趟世子妃那儿,可别叫她先到咱们这儿来,否则有理也成没理了。”
木雅整理好妆容,只带了紫竹去世子妃那儿,一进门,木雅便红了眼眶,做出一副委屈羞愧的样子来,福身向世子妃请罪。
世子妃扶起木雅,柔声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有什么委屈你只管说来,舅母给你做主。”
“都是这丫头不懂事,冲撞了二姐姐。还不快给二格格赔罪呢!”
紫竹跪到地上,朝二格格磕了个头,“都是奴婢该死,冲撞了二格格!都是奴婢的错,不关我家格格的事,请二格格责罚!”
不给世子妃母女说话的机会,木雅道:“都是这丫头太笨,话也说不清楚。我寒症未除,所以叫厨房在汤里放了些温补的药材。二姐姐向来体虚上火,最见不得这些东西,所以紫竹将汤端回了舜华馆,却叫绿萍姑娘误会了。”
二格格微微咳了几声,以帕掩嘴,声音十分虚弱,“这么说我该谢谢这位姑娘才是,叫紫竹是吧?表妹专程来一趟,也太客气些,咱们姐妹不分彼此的。也是绿萍这丫头太心急我了,才失了分寸。绿萍,还不快给雅格格和紫竹道歉?”
这二格格是个狠角色,这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啊!
绿萍向木雅磕头,又向紫竹福身赔罪。木雅等绿萍向紫竹做足了礼节才笑道:“起来吧!二姐姐刚还说咱们姐妹不分彼此,偏你又多礼!既然二姐姐身子不舒服,那我告辞了,改日再去看姐姐。”
辞了世子妃出来,紫竹看左右无人,笑道:“格格这招厉害!奴婢知道这叫以退为进,叫二格格和绿萍有口难言。”
“你别得意,这二格格是个厉害角色,以后尽量和她的人避免摩擦。不过也不需怕她!”
等木雅主仆一走,二格格素手一扬,打翻了一只宋朝官窑的天青色花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