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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游兮不归

福晋特意嘱咐木雅多带些穿的用的回去,还叫锦心送来了过年的两身新衣和一件银貂皮披风。她是想叫郭络罗府的人自惭形秽于王府的奢华贵气。

她也没有恶意,木雅便按她说的办。再说,还真的多准备些,郭络罗府肯定没有为自己置办衣服首饰,要是在那边多住几天,衣服不够穿,总不能再叫人回王府取吧?木雅觉得自己像个小媳妇,在娘家人面前要极力表现出婆家对自己的好,在婆家人面前又要表现出娘家人对自己的看重。

绿芜和紫竹给木雅收拾包袱,一会儿问,“格格,这匣子首饰是世子妃晌午叫人送来的,奴婢瞧着挺好,要不要带上?”一会儿又问,“格格,衣服带十套够不够?不行,还是带十二套吧。大毛衣服带一件银貂一件银狐的便够了,再带上两件赵嬷嬷新做的两件棉披风和两件以前做的。鞋子带六双?要不带八双吧。两双鹿皮小靴,五双厚底绣花鞋,一双花盆底。对,还有帽子呢!”

木雅知道这俩丫头的碎碎念此时根本就不用回答。她边吃葡萄边看《西游记》,哈哈大笑的同时还不忘抛给多吉一两颗,抚慰它受伤的心灵。

多吉现在喜欢上了吵架,对!和鹦鹉阿丑吵架。只见它前腿伸直,后退下蹲,喉间发出凶狠的呼噜噜声。阿丑便上窜下跳的骂:“去死吧!去死吧!”

多吉是青藏高原上的宠儿,它不堪入骂便爬上深红色的柱子,想蹿过栏杆去咬死那只丑鸟,阿丑扑棱着翅膀骂道:“蠢物!蠢物!煮你!煮你!”

丫头们初时觉得有趣,木雅也不忍扫了她们看热闹的雅兴,时间一长她们的耳膜也有些受不了,将它俩分开了事,木雅的世界才算彻底清平。

等行李收拾妥当,太阳也快下山了,木雅合上书本,将丫头们叫到跟前,她要宣布一二等丫鬟的名单,并有几句话嘱咐她们。

“通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我决定提紫竹、翠羽、紫玉做大丫头。”提到紫竹和翠羽时她们并不惊讶,显然早就料到了,提到紫玉时连她自己都十分惊愕。八岁的孩子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当即喜上眉梢,含泪朝木雅磕了三个头。

“二等丫头是青柳,青虫,白鸽,黄鹂。以后你们都由绿芜调教,青柳针线做的好,以后便跟着赵嬷嬷学习吧,这事我已经跟她商量好了。至于三等丫头的缺,等过完了年再挑上来就是了。”

丫头们跪地谢恩。青柳本来有情绪,毕竟其她三人都升了一等,只有自己没挪窝,是个什么意思?但一听木雅叫她随赵嬷嬷学习女红,那是千百个乐意。她原就痴迷于刺绣女红,赵嬷嬷原先又是苏州有名的绣娘,只因夫家糟了祸事,她自己又颇有几分颜色,被仇家逼得走投无路,才辗转避入王府。能跟着她学习女红,不说别的,将来养活老子娘一定不成问题。

“明日我决定留紫竹看家,青柳和白鸽亦随我走吧。我走了之后你们好生在院子里待着,别惹事生非,有是非上门能忍则忍,实在有什么事便去找六爷和琪格格。”

木雅之前已经叫人留了话给王爷,所以准备带上自己让赵嬷嬷做的几个新菜式,坐上暖轿去书房找岳乐,不想岳乐竟带着路公共来了舜华馆。

木雅亲自倒了两杯热马奶子,一杯给岳乐,另一杯给路公公。路公公双手接了杯子,道:“哟!老奴谢格格赏赐!”

“谙达还跟我客气?您老实喝了吧,这次里面可没放巴豆。”话说木雅四岁的时候有次去找岳乐,恰逢岳乐正和几个官员在处理军机要务,路公公不让她进书房,她便恨上了老路。一碗巴豆汤当绿豆汤送上去,老路拉了三天三夜,差点送了老命,所以他在内心深处一直挺怵木雅的。

老王爷哈哈一笑,“老东西,坐下喝吧!”

木雅叫人打来热水,亲自服侍岳乐洗了手,便宣布开饭。几个色香味俱全的大菜上来,岳乐吃的欢喜异常,连连称赞。当然,跟着王爷过来的公公们,也大饱口福。

木雅给岳乐斟了杯热酒,笑道:“怎么样?好吃吧?这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特地孝敬您的!”

“嗯!不错,不错!还是木雅孝顺。”

“玛父,我不在的这几日您……您可千万别想我啊!”木雅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她原想说我不在的时候您注意身体来着。

岳乐神色微暖,扭头道:“老路呀,快把我给格格的礼物送上来。”

路公公答应一声,捧了个长方体的锦盒上来,木雅打开一瞧,却是一家古筝,通体黝黑,由原木的纹路里透出浅浅的白色茶花。这架琴比普通的短了三分之一,也略低些,显然是特为小孩子改装的。木雅素手一扬,挑捻了两根琴弦,音质极好,清脆悠扬。大概每个女孩子都曾梦想自己舞动双手,奏出动听的乐曲来吧,木雅见到这架琴喜不自禁,竟高兴的呆了。

岳乐和路公公对视一眼,知道这礼物送到了木雅的心思上,岳乐呵呵一笑。

“等玛父忙完了这段日子便教你弹琴。我们木雅跟你额娘一样聪慧,一定能奏出最美妙的曲子来。”

岳乐依然有些醉了,执杯的手不停地抖动,洒了好些在衣服上。这是木雅第一次听岳乐提起额娘,不知为什么,她竟湿了眼眶。

“王爷累了,老奴伺候您回去歇着吧。”

“这个拿着!要是受了委屈别跟你额娘似的忍着,叫人传话回来,玛父去接你。”岳乐被路公公扶着走了。

木雅摊开掌心,一叠五十两一百两的银票整齐的躺在手心里,她数了数,竟有一千两之多。木雅抱着银票,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把前世的孤寂苦难全都哭掉了,只剩了今生所获得幸福的感恩。

第二日一早,翠羽跟着王府的马车去庄子上看望杨嬷嬷,本该绿芜去庄子上,奈何她是唯一对郭络罗府有所了解的人,木雅需要她的提点。

木雅用过早饭,收拾停当之后便去跟福晋侧福晋辞行。福晋看过木雅的着装之后道:“很妥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玛嬷很放心。但你须记住,虽说你姓郭络罗,但到底在王府长大,你出去代表了王府的教养,你可知道?”

“是!木雅谨记玛嬷教诲。”

木雅到了侧福晋的莟秋院,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树枝的呜咽声。尚嬷嬷说侧福晋身体不适,刚用了药躺下,不便见木雅,木雅微微有些明白侧福晋的心思。但她装作不知,详细的询问了她的身体,又嘱咐尚嬷嬷小心伺候着。

尚嬷嬷欲言又止,“格格无需记挂,老奴定会用心伺候侧福晋的,过不了两天主子就能大好了。只是您到了那府里可要小心些,尤其是那二夫人、四夫人。”

“那便有劳嬷嬷了!您放心,我省得。天寒地冻,嬷嬷也要注意身体。”

“哎!”尚嬷嬷送木雅到门口,递给绿芜两个大荷包,里面全是一二两的各色银裸子。“这是侧福晋准备的,格格拿着,到了那府上赏人用。”

木雅连谢都没道,快步走了,她抬头把快溢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尚嬷嬷擦了把泪水,直到木雅的背影看不见了才进去。

侧福晋站在窗前,幽幽的望着木雅远去的方向。尚嬷嬷替她批了件衣服,道:“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我恨呐,梅儿!很多次,我都是这样站在这儿,流着眼泪,目送成悦从这里走出去,可她再也没有回来。我的女儿,她再也没有回来!梅儿,你说木雅这一走,是不是和她额娘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们都要撇下我,对不对?”

“主子,不会的,不会的!木雅格格会回来的,她说了会回来陪着您的。咱们睡会儿吧,等一觉醒来,格格就回来了。”

“那便睡吧!梅儿,你不许骗我哦。”侧福晋乖乖躺在床上,闭了眼睛。

郭络罗穆斯骑着骏马来安王府接木雅。木雅身着浅蓝色旗装,深蓝色披风,丫髻上插着两只五彩斑斓栩栩如生的蝴蝶钗,由绿芜扶着从暖轿上下来,淡然娴静里透着尊贵威严。穆斯不禁看得呆了,她像额娘,又不像!

穆斯从马背上跳下来,由绿芜手里接过木雅,一路牵着她走向那颇为豪华的马车。短短十几步的路像是走了一年那么长,穆斯的手心里全是汗。对于这个妹妹,穆斯又是欢喜又是惶恐,欢喜她是额娘的女儿,他们兄妹能够重逢;又怕她不跟自己亲近,是以惶恐。

乌尔占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抢过木雅,将她抱上马车。绿芜和赵嬷嬷随木雅上了头一辆,紫玉青柳上了第二辆,等伙计将四口大红箱子放到第三辆车上,白鸽朝紫玉青柳做个鬼脸,上了第三辆车。

青柳轻笑道:“这个头鬼精鬼精的!是该看着些,要是丢了格格的东西可就大为不妙了,我们又不好在他们的人跟前查找东西。”

车里面铺着厚厚的锦垫,还算绵软,炭盆里虽生着火,烟却有些大。绿芜皱着眉头,实在呛得不行,她便恶狠狠的泼了一壶茶上去,火红的木炭发出咝咝声,随即沉寂下来。

赵嬷嬷往木雅的手炉里加了些银霜碳,替她掖了掖衣领。

绿芜道:“这保准又是二夫人的把戏!这个老乞婆真是忒恶毒忒没品了!”骂完才想起二夫人是木雅的二婶,就朝木雅吐吐舌头。

“穿得厚,倒也不冷,忍一忍就到了。”木雅笑道。

赵嬷嬷道:“格格是郭络罗府正经的主子,不必凡事忍让,人总得硬气些才不会被人欺负。”

“嬷嬷放心,咱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我胃不好,怕消化不了。事不过三,但凡有第四次,定叫她吃个回马枪。”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穆斯的声音响起:“妹妹,到了。下车换轿吧。”

乌尔占从马上跳下来,三步两步走到木雅跟前,高声嘱咐道:“木雅,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叫奴才来回我。还有,别让人欺负了去,就是你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咱也给补平喽!住的不习惯就叫人来回话,我来接你。哦,你带的丫头不多,这丫头叫绿翘,叫她跟着伺候吧。”

木雅要推辞,乌尔占凑近她的耳朵道:“这丫头会功夫,叫她帮你打架。”

穆斯离的近,当然听到了,他抿唇一笑,觉得这俩人够可爱的,同时也决定不惹自家妹妹生气,免得被她的护卫扁了。

那是个十一二岁,浓眉大眼的姑娘,两条剑眉颇有气势,一看就是个泼辣的。

她朝木雅行礼,道:“奴婢绿翘见过主子。”

会功夫呀?那就留着吧!“起来吧,等到了府里再给你介绍她们姐儿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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