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悉夙面上愈见红晕晕开,轻咬唇,犹疑问道:“皇上不是应该留在绯烟宫么,姝妃姐姐现下如何了?”话落,眉处细皱。
云睿面上笑意渐敛,丝丝怒气浮上脸,沉声道:“悉儿这是在赶朕走吗?”沈悉夙面色微沉,咬牙道:“是臣妾讲错话了。”
云睿见其头微低,只留头顶对着他,一副做错事般模样,顿时气焰消了大半。他叹了口气,双手抱起垂目的沈悉夙,往榻上走去。
沈悉夙眼睛睁得圆圆的,似是受惊不小。云睿见此倒是不悦尽散,平日里见她冷静雅然,却不曾见过如此羞赧之态。
落榻的沈悉夙被云睿一手锁于怀中,但见怀中人微颤而不敢动弹的身躯,鼻尖徜徉在淡淡的香味之中,十分安宁。云睿心中泛起异样,嘴角洋溢着好看的弧度。
沈悉夙的脸埋在他的脖颈之下,面上的笑意和邪气早已不见,只留满目的嘲色。如此相依,是她放弃了一切也未得到的浮影。而如今,却这般相近,感受着面前的熟悉又怨恨不已的人拥着自己,竟让她有些厌弃这样的自己。她忽然收紧掌面,紧闭双目,眼角的晶莹悄悄滑落。
这一夜,云睿抱着她入眠,身心放松之至,一夜好眠。
这一夜,沈悉夙僵着身躯,心中苦痛交缠,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沈悉夙睁开朦胧的双眼,微动了下身子,竟是这般倦怠,一夜睡得艰难,僵持着直至凌晨才睡去。倒不知云睿何时离开此处。
她起身,撩起纱帘,目光触及正在守候的碧儿,轻声问道:“此刻什么时辰了?”碧儿垂目,缓缓地答道:“已及巳时了。”
沈悉夙眉间微皱,似是不悦,责声问道:“为甚不叫醒本宫?”
“奴婢唤了几声,娘娘未醒,只道是娘娘困倦。心下不忍扰着娘娘休息。”碧儿一丝紧张之色伴着缠着双手映入沈悉夙的眼帘。
沈悉夙面色稍缓,右手按向微微坠痛的太阳穴位,说道:“且梳洗吧。”碧儿应声退去,不肖片刻携着青玉一同入内。
梳妆之时,沈悉夙手执着殷红的胭脂,又轻轻阖上,道声:“今日不必用胭脂了。”碧儿的目光微讶,不上胭脂可是素装朝天,宫里不论哪位娘娘不是红妆娇颜,主子今日好生奇怪。想着,手中却未停,眼角处睨了眼一旁的青玉,后者悄悄退出。
沈悉夙挽着垂云髻,未施脂粉的面上略显苍白,她抬手抚着鲜红欲滴的指尖,眼神锐利,道:“让你查得事进展如何了?”好似不经意之问,只是碧儿心下一紧,迟迟道:“奴婢还没有查出。”沈悉夙闻之,也未生气,她早知她必是查不出什么的,潜伏在她身边的皆无太大动静,便是她亲自揪出,也是不易的。
“可有姝妃娘娘的消息?”碧儿见主子岔开话题,心下一松,答道:“说是已经苏醒,此刻怕是卧床不起。”沈悉夙的面上呈上笑意,卧床不起?怕是只余半条命了。
午后,毓庆宫中。沈悉夙端着一身浅紫色的溢彩绣绫裙,眉眼浅笑,望着对面的瑜妃。
“劳妹妹来探望本宫。听闻姝妃姐姐的事,本宫也甚为可惜。只是本宫正值孕育之期,倒是不能前去探望了。”说完,手心抚着小腹,面上洋溢着母性的光彩,少了平日的骄横。
沈悉夙宽慰道:“娘娘只管养好身子,姝妃姐姐,有皇上皇后及太医照应,没有大碍的。瑜妃点点头,目光却微微闪烁。沈悉夙知她言不由衷,必是有话要说。
“现下只有咱姐妹二人,妹妹可知姝妃此番受伤不是简单之事,那是有人暗中下手,故而伤动经脉。”瑜妃的话语微顿,满意地看到沈悉夙的眼中闪现的惊讶之色。继续言道:“听闻夜间遇鬼一事,本宫虽不确定真假,但于理却有几分似真!”话毕紧紧锁住沈悉夙的双眼。
沈悉夙漾着浅笑:“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之说,妹妹倒是不信。”
“那是心中有鬼罢!”瑜妃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恢复成寻常模样。
“姐姐这是何意?”瑜妃见其好奇之意,面上含着丝丝谨慎之色,凑近其耳边道:“前皇后的死可不简单,姝妃便是这之中主谋。”沈悉夙的脸上惊色毕现,“可是真的?”
瑜妃坚定地点头示意,见沈悉夙渐渐平静,仿佛正在思量。沈悉夙忽的抬眼,讶然问道。“姐姐为何将如此之事告诉与我?”
瑜妃温言道:“自妹妹上回救了本宫的孩子,本宫便当做自己人了。如今提醒一声,切不可靠姝妃太近,不然惹祸上身便不好了。”话语真诚一片,只在提醒于她。
“多谢姐姐提醒,妹妹记下了。”话语之中满含感激之色。瑜妃看了看她,便不再多言,突然惊了一下,忽而展颜笑道:“本宫的孩儿动了!”
看着喜兴的瑜妃,沈悉夙却沉默了,看着她微微泛尖的小腹,眼中遗憾之色一闪而逝。她心中暗叹:孩子,望你能成长至成人罢!
临走之际,沈悉夙望着瑜妃红妆含笑的模样,提醒道:“胭脂粉色于胎儿不好,望姐姐慎用。”瑜妃听了,抬眼瞧了她一眼,见其素颜满面,笑意渐渐敛去。“多谢妹妹提醒,姐姐定当注意有加。”
走至御花园的沈悉夙心中心下思索,瑜妃是谁的人,静妃又或是凤后?据她了解之下姝妃断不可能是主谋,她可没有那么深的谋略。凤非兰于她死后方才入宫,若是害她主谋怕也说不过。只得静妃一人有此势力及能力。矛头直指静妃,真的是她所为吗?不知为何,这中间总有些思绪捕弄不清。
“主子,主子?”碧儿一旁连唤几声,却不见沈悉夙回应。“何事?”沈悉夙从思绪中走出,当下问道。
碧儿目光指示着沈悉夙看去,原来前方两人柔情暗现,一番如胶似漆之态。原以为她已再生不出什么感觉,竟依然有种苦涩泛在心头,念及昨晚,她的眸中越发黯色。
她转身欲想默默走开,却不想在转身之际,对上了云睿的双眼,他敛了面上的笑意,远远望着她,看不清是何神色。
只见云睿向着她的方向走来,身后跟着几日不见的赫贵嫔,今日的她愈显娇媚,眉黛一点殷红,娇俏之至。
赫贵嫔见了沈悉夙,面上立即聚了笑意,道:“原来是沈妹妹,好生是巧啊!”沈悉夙俯身给二人见了礼,云睿伸手托住她止了礼,目光仿佛钉在了她的身上。
沈悉夙感受到他的注视,微微垂下眼,却于眼角处看见赫贵嫔略有不愉的脸,她继而笑道:“臣妾远远瞧见赫姐姐和皇上和如琴瑟,美如画卷,不忍打扰。”
赫贵嫔的面色稍缓,“妹妹赞誉了。”说完,合嘴笑着望着一旁的云睿,见其脸色渐显寒意,眸直指沈悉夙。赫贵嫔的笑意不大耳际便截然而止。
沈悉夙道一声告退,便携着碧儿离开,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延。
赫贵嫔望着远去的沈悉夙,眉微皱,轻声对着云睿道:“皇上,去那边赏花可好?”
云睿脸色未缓,道:“媛儿自个儿作赏吧,朕疲乏了。”话音刚落,拂袖而去。留下赫贵嫔一人留在原地,脸色愈来愈难看。回望着沈悉夙离去的方向,眸中星星点点跳跃着。
沈悉夙得步伐走得极快,面上却平静如水。一旁的碧儿犹豫片刻,终于启唇问道:“主子方才可是生气了?”
沈悉夙的步伐稍缓,手心的指甲微陷。方才自己只是在做戏罢了。生气?他于她只余恨念,何谈生气之说。当下的脚步加快,应了碧儿的猜想。
不如意的是云睿折回拦住了沈悉夙的去路。他瞥了眼碧儿,挥手命其退下,碧儿依言缓缓走开。
云睿盯着她的双眼,许久,忽然笑道:“悉儿生气了?”沈悉夙倒是有些佩服自己的演力之佳,却连他也是这么觉得,自己此举怕也是成功了。
瞬而,她脸色稍有不郁,问道:“皇上怎的不陪赫姐姐赏花了?”
看着她略有娇俏之色,云睿心中一动,一把将沈悉夙揽入怀中。沈悉夙没料到此举,眸子略有意想不到之色。只是埋于他怀中,叫人未瞧见罢了。
“悉儿,不必不喜。你与她是不同的。”云睿轻轻说道。沈悉夙嘲色见上脸面,与她不同?这话说与几人听过也未可知。她微闭眼,心下悔意,为何当年看不穿他的举动呢,真是情陷不得自醒么,此时此刻,她定是清醒的罢!
云睿松开双臂,眸子迎上她的面容。今日的她未施脂粉,真真是普通之极。为何自己独对着她心生异样?想宫中美女如云,哪个不比她出色百倍,她到底有何种魔力?
他的手抚上她的面容,或许他阻止不了他的心,他只是想怀念那个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