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喜宫中。沈悉夙侧着身子在殿外守候,却迟迟不见太后的身影。
“太后娘娘有请。”来人是苏嬷嬷,那副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人气,仿佛像死灰一样沉寂。不熟悉她的人定然对她有几分畏惧,不过早年因太后极喜爱她,便连着苏嬷嬷对她也极是恭敬,半点见不着冷凛之色。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她不在凤栖梧,苏嬷嬷也不需对她加以慈色。
沈悉夙随着苏嬷嬷的身后走着,碧儿却被拦下,留在了原地守候。
“太后娘娘,沈婕妤到了。”苏嬷嬷低声告知。那厢帘子后的太后淡淡道:“让她进来吧。”苏嬷嬷得了旨意,领着沈悉夙进了里间。
太后上看下瞧,半响未出声,不知作何打算。许久,她凝视着沈悉夙的脸庞,道:“知道哀家请你来所为何事吗?”
沈悉夙垂首而立,立即回复道:“臣妾愚钝,请太后娘娘明示。”
“哼!”太后脸上怒气横生,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大胆沈氏,你竟然仿学前皇后来蛊惑皇上和哀家,你该当何罪?”太后的右手边半开着的显然是自己作的那幅画。
沈悉夙面上一滞,虽然心里早已猜到几分,但是这么明白地对着她讲,心中难免几分难受。“臣妾不解。”
太后狠狠地盯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脸看穿一般。“你处处仿着她,连带着音容笑貌也学的几分相似。难道不是居心不良吗?”
沈悉夙接话道:“臣妾不敢,但是物有相同,人有类似。臣妾与先皇后并无交集,只是耳闻过一些事罢了。听说她的仙姿傲然,于世独立,谁人能仿得半分。况且,臣妾是否矫揉造作,想必太后娘娘心里定然清楚。”
太后闻之,心中微堵,是她装的太像,还是自己在沈氏的身上寻找她的身影。她一时语塞,缓缓收回目光,不再言语。
“哀家实在疲乏,你先行退下吧。”沈悉夙施礼准备退下,走到外间的时候却被苏嬷嬷的话语止住了脚步,“沈婕妤,他日若是有空,希望您能常来看看太后娘娘。”话语中没有了之前的生硬,反倒多了一丝恳求,一时间沈悉夙的心中滋味非凡。
“主子,咱们为何要绕道而行呢?”碧儿不解道。明明方才的那条道才是最近的,可是不知为何主子偏偏绕了远路。而且这条路似乎通向……冷宫。
沈悉夙提着步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语。两人行至冷宫的门口,她才止住了脚步。转身道:“碧儿,你在外边候着,我去去就来。”冷宫里的守卫出奇十分严谨,要在云睿的眼皮子底下去趟冷宫,还要不惊动他,确实不易。
她先前试探过几回,发现冷宫附近守卫重重,实在是奇怪之至。照理说,不过是冷宫罢了,为何总是安排如斯多的守卫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
她知道现在是侍卫交换班的时间,中间会有一个间隔,若在平日里还不至于助她脱身,只是今日太后寿辰,侍卫调动频繁,这里的守卫相对降低。
果然,她一路都很顺利,算着时间,她要抓紧时间找到人才是。她轻着步子寻找着,却在最里面的厢房内看到刘绮若满面焦黄地坐在铜镜面前。
“参见刘太妃。”沈悉夙盈盈一礼。
刘绮若鼻中一哼,冷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沈悉夙淡淡一笑,回道:“自然是走进来的。”
刘绮若眼眸中现过一丝嘲色,忽而道:“你想知道什么?”他倒是用心良苦,方法用尽啊,见自己不肯答应,所以差人来说服她了。可惜,她背后一身轻,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所以,他关着她几年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刘太妃严重了。你只管放心,我不是他派来的。”沈悉夙的脸上持着一丝笑意,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刘绮若有意思了。听着她的意思已然知道云睿必然想在她身上找到什么,只是她不肯交出罢了。
“哦?这还真奇了,这几年我还没见过什么人,只有他亲自来过几次。你又是什么人,我似乎没见过。”刘绮若一下子将话题扯远,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也是,换了自己也不信的。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妃娘娘,您还记得婆罗萃玉珠吗?”沈悉夙望着她,淡淡地问道。
刘绮若明显一震,她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
沈悉夙继续道:“这件事是云睿不知道的。婆罗萃玉珠的由来你还记得么?当年有个少女和你说过,是她从法华寺的云尼手中求来的,那是永葆长寿的。为了这串玉珠,她甚至伤了右臂,以至于留下了疤痕。”说着低头看了看她的手腕,继而道:“原来这串玉珠还在你的手上啊。”
她的一番话已经让刘绮若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凤栖梧求珠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她为何知道这珠子的名字。这串珠子原本并不叫此名,原为蒲念珠,当年自己危在旦夕,凤栖梧私下赠与她,是希望她好好活下去的。
婆罗萃玉珠这名也是由自己所起,她人绝不可能知道。除非凤栖梧的贴身之人,只是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身边的人早已经被他清除干净了,绝不可能留下活口。而且,她解释不了为何这个相貌平平,却气质悠然的女子为何知道这件事,还有她到底知道多少?
“你一定很好奇是吧?我其实更加好奇呢,我想不明白为何他会把你囚禁在这里这么久,到底你有什么东西他非得到不可的?”沈悉夙转了话题。
刘绮若望着她的侧脸,试图看出点什么,只是面前的她平静淡然,什么也瞧不出。
沈悉夙望着她苍白泛黄的脸,一时也有一丝感概,继而道:“我若是他的人,不会来问你此事,若是别人派来的也一定是来助你的。”
刘绮若一顿,继而道:“他想要龙符。”
什么?龙符,这东西不是自己亲自交给他的么,为何他现在还在寻找呢?
刘绮若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是继续说道:“他登基为帝的当天,我就将虎符偷偷藏起来了。只怪他自己大意,让我钻了空子。”她微微停顿,某种满含对云睿的嘲讽之意。沈悉夙心中一嗤,他大意,他向来步步为营,怎么可能做出大意之举。恐怕是你悉心安排的才是。
“别看他皇位坐的稳,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没有真正的虎符而登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怕什么流言蜚语都出来了,他能否坐稳这位子还不一定了。”刘绮若说着,望着她,“我言尽于此,其他的无可奉告。”
沈悉夙完颜一笑,她丝毫不介意,因为她好奇的事情已经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