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张翠花视线看去，小张氏顿时明了，她和闺女是被张翠花给当了发作的借口，为了给新来的二嫂个下马威！
心中暗骂张翠花不是玩意，不顾姑侄亲情拿亲侄女开刀，小张氏面上不显，笑吟吟的看向大嫂。
“大嫂，你可是给你侄女求求情啊，别让咱娘大过年的气着了！那我可是担待不起啊！”她被卷进来了，也不能让大嫂在一旁看热闹不是。
“……啊？是啊！娘快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王氏像是才发现周围剑拔弩张气氛的样子，顺着小张氏的话头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就再也不开口了。
“大嫂说的是，小孩子不懂事，娘消消气。”朱卿娘也跟着柔声道。
“这是咋了？娘莫跟不懂事的小孩子生气，香莲赶紧和奶奶道歉！”秦河一看自己闺女媳妇受到了牵连，连忙笑着打圆场，秦海秦江也跟着劝张翠花。
见家中众人都捧着自己，张翠花那点小心思得到满足，也就不再闹了，冷着脸训了几个孙女孙子几句，便带头吃起饭来。
吃过饭，一大家子坐在一起闲聊。
眼见得天色越来越晚，秦海秦河却没有一人提出要暂时收留秦江一家，秦小冉心里渐渐急了。
她从之前的谈话中得知，秦江老爹死后，秦海两兄弟便分了家，张翠花跟着大儿子一家过活。也就是说现在的秦家已经一分为二，没有秦江的分了。
可是现在寒冬腊月的，娘亲又还怀着孩子，总不能出去露宿街头吧？秦小冉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爬到秦江怀里，迷糊糊的问道。
“爹，我困了，咱们今晚睡在那啊？”
秦小冉略显稚嫩的童音在屋中响起，轻轻软软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却无异于惊雷，屋中众人顷刻间安静下来，一个个面色变得古怪之极。
“咳咳，荷花啊，快给你二伯二婶收拾几床被卧，虽然咱家地方小睡不了这么些人，但好歹还能匀出几床被子，借给你二伯他们御寒用！也算是咱们尽了一点心意。”王氏咳嗽两声，赶在老三一家前面说了话。三言两句以自家地方狭小为由，将秦小冉一家拒之门外。秦香荷机灵的答应一声，不等其他人说话，和娘亲王氏一起去别的屋子拿棉被去了。
看着离开的王氏母女俩，小张氏的脸色变的难看之极，秦小冉一家不留在大嫂家，那就只能去他们家了，当下面色不虞的小声嘟囔道。
“哼，她倒是会装好人……我家也只有三间房呢，哪里装得下这么些人。”
秦江自然看出了大嫂和弟妹意思，不发一言的扫视一圈，当他看到屋中低头不语的大哥和三弟时，眼中更是闪过失望悲伤。
张翠花看看坐在身边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又看看坐在对面多年不见衣衫褴褛的二儿子，脸上略有犹豫，心中的一杆秤不由自主的偏了过去，开口道。
“老三家的说的是，老三家四口人只能让出一间房来，也装不下你们这许多人呢。老大家就更别说了，香荷和长福也都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混着睡了，这些老二你也是知道的……你多年没回家了，我和老头子一直是老大和老三照顾的，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道理你们一家一回来就要占你哥哥弟弟屋子。”看到秦江逐渐变得冰冷的脸色，张翠花心里一抖，又道。
“…不是做娘的偏心，你大哥家长福明年开春就要科考了，受不得别人影响，你三弟家地方又不够…不如，不如，你们就先到老屋那里去住一段时间？等过了冬再说……”
在儿子的注视下，张翠花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有些心虚的抬头瞧瞧秦江，却看到秦江满是痛苦不敢置信的表情，微微一怔便撇过头去不看。
不管咋说，她以后还是得靠着老大老三养老呢。
老大家的长福要考秀才了，以后说不得就能让她沾光过过有钱人家老太君的瘾。老三则在镇里当掌柜，每年都给她带些镇里的好东西回来，村里的老人们见了哪一个不说她好福气，儿子孙子都是要做大事的人。
而老二原本就不太得她的心，现如今还一身落魄的带着一大家子人回来吃白食，难不成还让她一个老婆子养着他们一家？孰轻孰重，一看便知。大儿子和三儿子不能得罪，就只能亏待些老二了。
“……娘说的老屋可是仙女山下边的老房子？”沉默良久，秦江深深注视着老娘，心中怀着最后一点期望问道。
“是，是啊。”张翠花不敢抬头看二儿子，垂下脑袋回道。
听到张翠花的回答，秦江脸上最后一点期待淡去，整个人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和一丝心灰意冷。
“二哥好福气啊，看来娘还是疼你啊！那老屋虽然旧了些，却建在仙女山脚下，是个钟灵秀丽清净养人的好地方！要不是弟弟我时常要去镇里做工，我都想求了娘搬去那里呢！”老三秦河笑眯眯的冲二哥道喜，语气中满是钦羡，直把仙女山下的老屋说成了神仙住的地方。
“是呀是呀，老人们都说仙女山上有神灵，可见那是个占了灵气的地方呢。二哥二嫂好福气，侄女侄子们占了那山上的灵气，以后说不得会有大出息呢！我们以后就等着占你们的光了，希望二哥二嫂以后别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才好！”小张氏捂嘴笑着，发出一阵阵应和声，看向秦江一家的眼神掩不住的不屑和幸灾乐祸。
秦江似是没有听到小张氏两人的道贺声，面无表情的扫视屋内众人一眼，忽然说道。
“要我去老屋住也行，只是如今大哥三弟都已经分了家，有了自己的房产，不知道那老屋是不是以后就记在我的名下了？”
听到此处，秦小冉暗自呼出一口气，这个爹看来还不太傻嘛，知道给自家人争取些利益。
秦河小张氏具是一愣，相视一眼，眼神闪烁，有些犹豫的低头沉思。秦海则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曾挪动一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你大哥和你三弟是分了房产，可那是因为你多年没有消息，家里人都以为你死了才分得家，这里面他们可没有错处……不过既然你现在回来了，也不好什么都不分给你。那栋老屋是你爷爷以前住着的，你爹也没有兄弟，房契一直都在我手里攥着呢，你既是开口了，那我就做主把这老房子给你了。”张翠花说道。
“那老屋虽然破旧了些，但宅基地大着呢，足有五间房子，娘把房子都给了二弟，这不太好吧？让村里人知道了，该说娘偏心了……”就在此时，王氏和秦香荷抱着几床打满补丁的脏被子进了屋子，面带急色的说道。
“这……”让王氏一说，张翠花一时也有些犹豫。大儿媳说得对，那老房子虽然破旧了些，但架不住地方多啊。屋架子都还是好的，修一修就能住，都给了老二是让人有些心疼。
就在张翠花想出口反对时，不料一旁被众人忽视的秦小冉再次说话了。她神情懵懂好奇的抬起头看着秦江，细声细气的问道。
“爹，咱们的房子有大伯家的房子好吗？大娘娘看起来很喜欢我们家的大房子啊，要不我们和大娘娘换好不好？小冉不要大房子，要让娘和爹爹住不漏风不漏雨的屋子。”
秦小冉的童言稚语说的王氏神色一阵阵的尴尬，也让秦江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冷冷的瞪视着王氏。
“咳，看冉丫头说的，大娘娘怎么会要别人家的房子，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胡说嘛。娘既然做主把老房子给了二弟，那我们一家是不反对的，就看三弟的意见了。”王氏尴尬的清咳一声，嘴角抽搐勉强扯起几分笑容说道。开玩笑，那老房子怎么能住人？还想拿那破房子和自家的房子换，傻子才会答应这亏本不赚的买卖。
秦小冉失望的哦了一声，撅着嘴看似不乐的坐回秦江怀里，心里却冷笑连连。
小张氏不满的白了王氏一眼，王氏自己贪心不足惹了一身骚，还想把他们三房也拉下水，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当下便和丈夫对了几个眼色，笑着说道。
“…对于这件事，我们家自然是听娘的吩咐。家中大事有娘做主，我们这些当小辈的心中也有底气不是，毕竟我们还年轻比不得娘她老人家处世经验多。”小张氏捂嘴轻笑，不急不缓的说道。最后还小小的拍了张翠花一记马屁，将张翠花哄得眉开眼笑，看着老三一家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这件事就这么着了！一会儿老二走到时候把老屋的地契拿上，赶明去村里把户过一下就成了。”看着屋里衣着鲜亮的三儿子一家，张翠花心里是越看越喜欢。底气十足的一锤定音，将事情结果定了下来。
听娘的意思竟是一天都不想收留自家，秦江眼神闪了闪，让江子上前接过王氏给的被褥，又向娘要了老屋的地契，便带着家人赶在夜色降临前离开了。
身后秦海秦河都以喝醉了为由，将秦江一家送出家门，就心思各异的各自回家，没有一个人提出去帮秦小冉家收拾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