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下一个拐角处点燃着一堆篝火，那就是两军扎营的分界，刚刚的叫喊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萧婧兰和赵文铮匆匆往那边赶，远远就看见距离篝火不远处聚集了一些人，有宋军，也有契丹兵士，还有人不断的围上前去。
人群中央似乎是有人影晃动，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叠着，听不太真切。
围在外面的人看到赵文铮和萧婧兰来了，便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两人急忙走到人群中间，一眼便看见了康敏。
她怀里紧紧地搂着一名契丹女兵，用契丹语在她耳边正低声说着什么。那女孩儿年纪不大，梗着脖子不顺着康敏，红红的脸蛋上满是委屈和不满，两只大大的眼睛里蓄着泪水，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几名宋军士兵。她身边还有几个女兵被战友抱住，还在张牙舞爪地用契丹语骂着。
那几名宋军士兵也不示弱，迎着那女孩的目光顶回去，脸上也都是愤愤的表情，甚至也有想冲上去的架势，其中一人还在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他们身边也有几人抱着拦着，企图把他们和几名契丹女兵拉开距离。
宋军中拉架的人中，有人看见了赵文铮，连忙喊道：“赵将军，赶快劝几句吧！刚刚都快打起来了！”
赵文铮紧皱着眉头，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拉着的宋军士兵就有人指着康敏怀中的小女兵嚷道：“是她！是她先动手打人的！”
那小女兵一听就急了，嘴里一边用契丹语嚷着：“不是我！不是我！”一边就要从康敏的怀里挣脱出来，扑向那宋军士兵。
另外几个契丹女兵闻言也很激动，指着那几个宋军士兵嚷道：“明明是他们！是他们先骂人的！”
萧婧兰认得那小女兵，她叫挞珠，只有十四岁，平民出身的她极擅骑术，加入了萧婧兰的骑兵之后，箭术也是长进不小。萧婧兰因此也很喜欢她。
可现在，她却是让萧婧兰有些头疼。自己刚刚宣布过命令，不许挑起与宋军士兵的争端。现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争执，似乎自己的兵士还动了手，她也很是不悦。
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手下的这一众兵马并非招惹是非之人，尤其是这些女骑兵，都是唯自己马首是瞻的。这样的争执必然事出有因。
这些女兵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只听得懂汉话，却不大会讲的。所以就连现在着急上火地想与宋军理论，都还是只能喊着契丹话。
萧婧兰心下寻思着，拧眉用契丹语呵斥了那几名女兵几句。
那几名女兵虽然仍是愤愤，但还是住了口。
萧婧兰低声问道：“是谁先动的手？”
挞珠梗着脖子站了出来，用生硬的汉话承认道：“是我！”
对面的宋军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承认了。
萧婧兰闻言有些无奈，呵斥她道：“我今天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挞珠眼也不眨地回到：“没有！”
萧婧兰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那些女兵显然看出了萧婧兰的不悦，没她的问话，大家也都抿着嘴，不敢插话。
萧婧兰想着，自己并没有权利喝问那些宋军是否是他们先挑起的事端，自己虽然有话在先，但是还是想要袒护自己的兵士的。
她正纠结着，却听到赵文铮开口了：“张俭，是不是你们几个先挑衅的？”
众人闻言，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几个被人拦着的宋军士兵。
那名叫张俭的士兵不忿地嚷道：“不是我们！分明是她们先动手打人的！”
那边几个契丹女兵听他这么说，都狠狠地瞪着他，却不敢吭声。
赵文铮冷笑道：“刚刚我就听她们说，是你们先骂人的。”
那张俭一听更激动了：“她们什么时候说的？她们血口喷人！”
萧婧兰也是疑惑，低声问赵文铮：“你懂契丹话？”
赵文铮冲她微微一笑，道：“略懂一些。”
众人也都听到了这一句，也都有些信服。可张俭仍是梗着脖子嚷：“她们胡说！”
赵文铮转向他，冷言道：“她们胡说？你让大家看看，这样将军说一，士兵就不敢说二的军队，怎么会当着自己将军的面说谎？”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纷纷看向那几个沉默不语的契丹女兵，眼里多少有了些敬佩之色。那几个女兵被大家这样看着，愤怒的眼神也立刻变得有些窘迫，似乎不太适应这么快的转变。
那张俭和其他几个被拉架的宋军士兵也都面露愧色，低头不语。但是似乎还是不愿意承认错误。
赵文铮的声音又冷冷地响了起来：“你们这样胡闹，让我这个做将军的都觉得在人家女兵面前丢了人。你们现在还不愿意承认？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想让几个女兵因为你们的错误受罚？”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宋军士兵站了出来：“赵将军，是我们的错！其实是我们今晚喝了些酒，先说错了话的。”
赵文铮皱了皱眉头，想到今晚必定是因为顺利入了城，王将军才批准手下将士喝了些酒。想来这张俭也是借了酒劲，出言不逊才惹出了这些麻烦。
其他几人见有人站了出来，也纷纷响应，站出来承认了错误。只有张俭没有吭声。
他身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不情愿的走上前来，低头小声认了错。随即却又补上一句：“本来我以为她们听不懂的。”
众人听了纷纷起了笑声。赵文铮和萧婧兰闻言也是无奈摇头，这张俭还真是酒后吐真言，什么话都不介意说出来呢。
那几个契丹女兵也听懂了去，一肚子的火似乎都泄了，真没想到遇上了这样一个家伙。
萧婧兰突然有些好奇，低声问挞珠她们：“他们到底说什么了，你们这样不依不饶？”
一听她的话，挞珠的火气好像又要冒上来了，她撅嘴嚷道：“他们说我们是女人，不在家生孩子伺候男人，偏要到战场上逞英雄，怪不得会输掉！”
原本轻松下来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变得紧张了起来。
赵文铮又皱起了眉毛，用汉话问张俭几人是不是说了这样的话。
张俭几人无奈只得点头承认。
赵文铮觉得自己真是头大了，他正想着如何平息此事，王德钧和李镇廷却赶了过来。
赵文铮简短地跟两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王德钧虽然也觉得是自己宋军士兵的不是，但还是不愿直接承认。可这错的确不在对方，也必然不能要萧婧兰动用军法。
萧婧兰也有些恼怒，可虽然是宋军有错在先，但毕竟是自己的手下先动了手。
双方都存着袒护之心，都暗自思忖着如何处理。还是王德钧先发了话：“萧将军，今晚的确是我等治军不严，先挑起了这事端。我就先向萧将军陪个不是。但是你们这几位女兵也先动了手，也算是有些过失。但是要你动用军法也确是不妥。我倒有个主意，你看可否一试？”
萧婧兰也正愁于无法处置，听王德钧这样说，似乎是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也就点头道：“王将军请讲。”
王德钧微微一笑，转向众人高声道：“大家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有了问题，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就用最原始，也最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方式解决。”
“这次争执的起因，就是因为我军的士兵轻视了对方女兵们，对方也显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干脆，我们就来比一场。看看到底是谁更强一些，让双方都心服口服。若是输了，就要心甘情愿地向对方认错，自愿接受点惩罚。大家看，这个提议怎么样啊？”
军队里本来就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儿姑娘们，没了战场上的对立，似乎也期待着什么证明自己的方式。这样简单直白的比拼也刚好合了大家的心意。
两方的兵士们骄傲地瞅瞅对方，便高声回应着：
“好！”
“同意！”
萧婧兰和赵文铮、李镇廷三人也都对这样的方式颇有兴趣，也点头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