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和柔往炉子添银缕炭,炭火一触即燃烧得旺,白烟冒起幽香清怡,温暖不使人气闷,不愧为珍贵的材料。
屋子里暖烘烘,和柔心凉飕飕。
“和柔,你来了屋子大家可有福享!”不必再呛木炭的浓烟,果翠开心得很,抱住和柔原地转圈。
她全然忘记病弱的和柔初入屋时,她们几个“前辈”是如何宽待和柔的。
“姐姐当心,外人见着可不好。”和柔赶忙将她放下,果翠是和她同批入府的丫鬟,大她一岁,行事总是小孩脾气,居然在房内逗她嬉戏,“我在病中才有这福气的,珍惜不得。”
没错,是因为她大病初愈小屋才有烧银缕炭的福气,福子送炭来时如是说。
福子是三少爷的书童,勾搭上一个主,真是件头疼事,这几日三少爷常跑来院子里,见到和柔就傻笑,她当然是能躲就躲。
屋子里的人年幼,才信是她身体抱恙有特遇,不细想若真如此,她病得起不了床时怎是烧木炭,如今能动能跑,倒矜贵得烧起银缕炭?
外头多少聪明的,有多少张嘴巴在议论她,和柔没工夫去在意,她求的是安分守己。
“和柔,受人恩惠也要看是什么人,你毕竟是夫人房里的,其它房赏你东西我们知是心善,只怕到了旁人耳朵,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夫人苛待了你。”说话的叫果苏,她去年入的府,心思到底缜密些。
到底和柔是夫人房里的,三少爷的母亲大姨娘,素来与夫人不和。
大姨娘曾有个贴身丫鬟,年幼时机灵讨巧夫人很是喜爱,成年时大姨娘厚待她,许给商人做妾室,不像一般丫鬟只配嫁小厮。
外人看着是羡慕,果苏却听说大姨娘房里的人嚼舌根,说那商人身材矮小长相猥琐且有前科,好人家都不敢将女儿嫁给他。果然丫鬟嫁过去一年不到,商人因未生养将她卖到青楼,好好的一个花季少女便毁了。
夫人喜爱的人大姨娘不留,更何况是三少爷有心记挂的人。生存在同一个房间,果苏替和柔担心。
“姐姐莫生气,择个日子害回病,三少爷照样谴人送予姐姐。”果翠不喜欢她的说法,当她是妒忌和柔,驳了回去。
“该说的我说了,如何做是你的造化。”果苏气不过,铺好床铺上去睡了。
一个房间都不和,何况是外人。和柔走到果苏床铺前,替她将被褥盖好。“谢谢姐姐记挂,妹妹不缺东西,若有人心善妹妹必辞了,东西多了容易杂,房间里可放不下。”
和柔的话一点不假,福子送来的药物补品她从来是辞了去,只有那银缕炭,福子来时碰巧她睡着,是果翠收下的,
果苏的眼睛睁开来,“其实少爷们都是好的,尤其是世子,我们在夫人房里,万事应以世子为重。”
那个沐如春风的男子,果苏想不动心都难,可惜他是世子,岂是一个小小丫鬟能够攀附的,有再多的心思都只能藏在心里,外人知道了她的日子可要过不下去。
如今世子在江南,若他回来和柔见着面,怕是又要惹出风波。
“世子是?”和柔的一颗心提到嗓门上,进府一个多月,总是有人和她说起子离了。
当和柔是真不知,果苏从床上爬起来,“世子是夫人的嫡长子,自幼天资聪慧甚得王爷乃至皇上欢心,十岁年纪熟读诗经古籍,骑射武艺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常入宫与皇子陪读,总言而知世子是最好的。”
说起子离,果苏是一脸的崇拜倾慕,和柔竟心里发酸,果然吃醋无年龄界限。
“如此好的世子,为何我从未见过?”二少爷到七少爷和柔都打过照面了,惟独夫人的独子,她最记挂的子离,仿佛不存在人间般。
“世子前几月随王爷去了江南采集,你自是没见过。”几个少爷中,王爷只带了世子同去,如此重视可见一般。
果苏又想起什么似的,拉和柔好生叮嘱。“听许妈妈说过几日王爷从江南回来,府上必定要忙上一阵,你们新入府恐怕也得帮着干活,早做好准备,莫在节骨眼上添了乱子。”
王爷从江南回来,那么子离……若不是果苏说了,和柔当真不知,难怪那日没见到子离,原来是随王爷去了江南。
呵,自己才七岁年纪,在王府没有根底,竟全副心思在男女情爱上。和柔从被褥里抽出果苏的小手,冰冷粗糙,感叹之余卖力替她搓暖。“谢谢好姐姐。”
“谢什么谢,我不过是怕你给我添乱。”果苏嘴上说着,手倒没抽回,对于和柔,她算是喜欢的。
看见果苏眼睛闭上,和柔回了自己床铺,那头的果翠见没人搭理,到门外找守夜的流喜聊天去,爽朗的笑声清晰。
她是真正的八岁孩子,无忧无虑。
和柔寻串念珠戴手上,近几日心神不宁,多样佛祖的东西总是好,这才安详地睡好。
如果苏所言,第二天和柔一干人等不再去教导房,而是由许妈妈领她们做打扫的平常活。跟在王爷身边侍侯的人都随王爷去了江南,主房连洗衣提水都缺人手,夫人自然是谴了她们去帮忙。
她们是小丫鬟且新入府,做的自然是最简单的差事。
和柔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小嘴对准竹管使劲朝灶炉吹气,黑烟冒出来熏黑她整张脸,黑不溜秋像极国宝大熊猫。
她很希望,她还能有形象。
有了三少爷的照拂,王总管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倒是许妈妈开始不待见她。例如今天的人手安排由许妈妈负责,同龄人去了主殿扫扫地提提水,到厨房帮忙的人也有,不外是端送饭菜,数她一人运气最好,分配了烧柴呛黑烟的工作。
她正在最大的炉子,独自烧柴火,其它炉子都有两三个人,厨房的人说她需要锻炼,特许她自己负责一个炉火。
谁的吩咐可想而知,偏偏和柔没有话语权。要面面俱到非易事,想讨许妈妈喜欢得慢慢来,和柔无权异议,做好份内事最要紧,专心烧她的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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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子离,快来拯救和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