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寒风吹红了缘梦观后山里的片片枫叶,也吹黄了畦畦银杏林。这晚霞满天的红,这妝缎满地的金黄,都诉说着无尽的相思。
这料峭,这萧瑟,把那思念勾勒得那么长,那么长。
“姐姐,你还好吗?爹娘,你们还好吗?还有他,他还好吗?”
心闲了,烦恼必然就多了。一个人的无聊,总捱住了时光的短暂。这日闲暇无事,莲如和绿珠都在房里做针线,小乔一人闲逛来到了道观里的后山上。“好美的一抹秋色啊,这是晚秋吗?”她感叹着,原来时光又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昔时的痴怨,便成了此刻的欣喜,一阵风吹来,枫叶和银杏叶如同天女散花般满天舞蹈,火红里相间着金黄,煞是好看,小乔含着激动的泪,将它们轻轻捧起。
“妹妹?”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花浪里轻盈而出。
“姐姐?”这一惊一乍非同小可,那熟悉的声音,顿时融化了层层的狐疑和孤寂。尽管早已是泪流满面,但回转头的那一刻,最终还是确信“可不是我最亲近最念念不忘的姐姐来了么?”
“姐姐!”,小乔扑进了大乔的怀里,欣喜和激动,化成了感动的泪水。
“妹妹,可真是苦了你呢?”此时大乔也顾及不了别的,只顾抚摸着妹妹的脸颊细细端详:“姐姐知道你一定还好好的活着,姐姐知道你一定不忍心离姐姐而去的。好妹妹,你为了姐姐,这样的粉身碎骨,从此以后,姐姐不会再把你弄丢的。你这个傻妹妹,姐姐明了也理解你的这份心思,无论以后你遇到任何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要再抛下姐姐好吗?相信姐姐,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大乔娇嗔地埋怨着,手指用力地在小乔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圆。
“姐姐”,小乔还要说什么,却被姐姐按住了嘴巴。
“姐姐,你拉着我的手吧,就像小时候,我牵着你的手,一起和姐妹奶妈们玩一样。”
“嗯。妹妹,你终于想起来了么?想起我们儿时的无忧无虑了么?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幸福快乐啊,你就这样牵着我的手,撒娇淘气。我还以为你自那次秋千上摔下来后,就永远忘却姐姐了。”
望着姐姐那满脸疼爱和期待的眼神,小乔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她好想说其实我是猜得,可是她不愿意这样说出口,她不是怕伤了姐姐的心,她是怕伤了自己的心。
“怎么会呢?姐姐,我就是到了阴朝地府,也不会忘了我们姐妹情深似海。”
“这样才好!呸呸呸,大白天不许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谁叫我就这样地爱你牵挂你呢?谁承望我一来这里,我们就这样地姐妹情深呢?我真的好羡慕嫉妒恨小乔啊。”张小乔盯着姐姐大乔,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顺着林荫道,姐姐牵着妹妹的手慢慢地朝前走着,两个人都忘记了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只顾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甜蜜,姐妹俩人似乎都有许多话要相互诉说。第一次,姐姐和妹妹可以这样亲密地在这风景怡人的静谧里,畅所欲言。
世界上最让人煽情的除了我们舍身追求的爱情外,还有这不离不弃的亲情啊,当爱情远去的时候,至少此时此刻还有亲情可以令我们依赖,小乔努力将心里的那扇阴暗之窗慢慢推开,尽力敞开心扉去沐浴外面温暖的阳光,让自己的内心逐渐强大起来。只有强大的内心才可以抵御外面的严寒风雪。
“眼看着冬天就要渐渐地临近了,漫天火红雏黄里,正倾情诉说着一个即将离开的故事,一个离开了,必然又有一个新的到来。我更喜欢那白雪皑皑红梅盛开的日子。”小乔拾起地上的那片枫叶,回头笑着对大乔说道。
“是啊,我也很怀念园子里那红梅飘香的日子。如果可以,我多想再回到从前,我们一起在梅林里载歌载舞,一起传着梅花吃酒作乐。”大乔看着妹妹,不觉眼圈儿红了,秋色萧萧,女子不免无事悲秋,那份感慨和惆怅不免又上了眉头。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真心希望你幸福快乐,我永远都祝福你。”小乔极力掩住内心的太多伤悲,尽力笑着去安慰姐姐。
“好妹妹,你又多心了,姐姐懂你的心。”大乔怕再勾起妹妹的伤感,忙又欢喜了起来。
好一句“姐姐懂你的心”,张小乔再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她细细地瞧着眼前的这位女子,她的影像,那么熟悉,似乎她们就是命中注定的亲姐妹,她不再是陌生的,或许世态的造化里,她和她就已经是同胞的姐妹了,只是曾经她张小乔没有努力用心去接受罢了。
“傻妹妹,你又要犯傻了。”大乔忙拿袖替小乔拭眼角的泪水,边笑着道:“可不都是我的不好,偏你又是一个爱多愁善感的。我本该为你接风洗尘压压惊才好,可眼下却也不是时候,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多呆些时日了。至于府里,我会抽时间好好给妈妈和父亲解释的,无论怎样,姐姐永远支持你,姐姐也希望你幸福。”
“嗯”,小乔笑得很甜蜜:“姐姐,我还没有问你,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呢?大王待你如何?”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嗯”
“既然如此,我们姐妹俩何不再合作一曲?一来大大可以慰藉这番此情此景,二来也可了却你我心中的些许遗憾,权当姐姐为我接风洗尘如何?”
“好主意,自从进了宫,我再也没有这么惬意过,今日刚好赶上这样的景致,妹妹又有如此好心情,姐姐我愿意陪着妹妹就是。”
“那我们就来一曲《秋色赋》?”小乔建议。
“此曲甚雅,玉鸾,你去将妹妹的绿绮琴拿来。”大乔吩咐道。
这时,躲在密叶里的玉鸾答应着去了。
“绿绮琴?”小乔惊讶道。
大乔笑道:“我一直替你好好保管着,因为我坚信有一天你一定会再弹它。”
小乔扑进姐姐的怀里笑了。
“姐姐,你嫁给大王快乐吗?你后悔过吗?”
“傻妹妹,你这是怎么呢?居然问得这样奇怪起来。我已嫁给了大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当然过得快乐,有什么后悔的呢?”
“可是姐姐,大王毕竟是大王,他的身边不会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人的,他将来还会纳侧妃,甚至宠妾,答应。”
“呵呵,这又有什么呢?男人三妻六妾很正常啊,我倒还想替他纳侧妃了,这样也显得我贤德淑良,不是那种尖酸吃醋的下层妇人,也可彰显我的母仪天下的形象。”
“哦,这个道理我也懂,可是你将要受多少委屈啊?”
“傻妹妹,我既然已经是王妃了,必然要多多装聋作哑些。女人必然要遵从三从四德。”
“可是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他必须保证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人,也只能娶我一个人,否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这丫头,又犯倔了,看今后谁还敢娶你。”
说着,姐妹两个都笑了。
不一会儿,玉鸾果然拿了绿绮琴来。翠雀和绿珠也来了。
杏色霞披宫装,是大乔盈盈婀娜的舞姿。
素色民装仙裾,是小乔华丽绝伦的妙曲。
“原来如此!”躲在密叶深处的吴王孙策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自今儿个一早,他见大乔带着两位侍女急急忙忙慌慌张张随张真人而去,他心里便开始疑乎起来:“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好端端的,她去缘梦观做什么呢?这真人也神神秘秘,说话半遮半掩,或许别个人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可我觉得这里面一定大有原因。这小乔怎么就突然跳崖了呢?她和曹丕的婚事可是她自己选择的呀,她又这样出尔反尔,可算什么呢?简直胡闹!”
那天一接到曹操派来的使者的口信,孙策也傻眼了,“什么?小乔失踪了?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嘛。我赐她以郡主的身份嫁给曹丕,她居然给我折腾出这样的笑话来。”
“传小顺子。”孙策满脸怒气。
“王,我在这了。”孙策话音刚落,便见小顺子哆哆嗦嗦逶迤着从帐子后面出来了。
“你去替我办件事情,查查这乔府二小姐的事情,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奴才不敢去,晓得也不能去,王妃脸上挂不住。”
“去,你必须去,今儿个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复命。她脸上挂不住,莫非我脸上就挂得住呢?”
小顺子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儿,双腿战战兢兢地,筛糠似地乱抖。
“她是我的女人,她就得听我的,我才是她的主子。”孙策继续高声道。
“大王,您就消消气吧,您这样追查下去,恐怕周将军脸上也是挂不住的。”不知什么时候路公公进来了,他大着胆子劝谏着:“事情是这样的。”路公公附在孙策的耳边,将事情的一前一后一一细说于孙策听。
后来,孙策发怒的事情还是传进了**里,大乔尽管将其听闻在耳内,却也假装糊涂,一声儿不吱。
却说那吴国太最后还是将大乔叫了去一番教训:“你也是做王妃的人,大概内命妇的三从四德,我不需要再教你吧?平日里你也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妹妹,竟使得她如此放纵,简直有辱我们吴国人的脸面。”
大乔只得忍住,连声答应着:“母后教训得极是。”
“好了,你下去吧,我也累了。平嬷嬷,替我送王妃回去,顺便督促她将那内命妇的宫规再默写二十遍。”吴国太闭目养神起来。
平嬷嬷欢喜地答应着去了。
且说今时待大乔的宫轿跟随真人去后,孙策便骑上一匹快马,化妆成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带着小顺子悄悄儿操小道也往缘梦观而来。
“她们姐妹俩可真是一双尤物啊,难怪我义弟对她如此痴迷。”孙策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一旁的玉鸾偏将笑声听进了耳内,她疑惑地转过头来,恰好将孙策瞧见了眼内。她正要喊出声:“大王”时,却被孙策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出声。玉鸾只得忍住,装出什么事儿也没有,继续为主子喝起彩来。好在此时旁人并未将孙策的笑声听进耳内,她倒也马马虎虎地给遮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