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院里,满双正对着帐册指挥着春晴和灵晓整理着物件儿,想是天开始转暖,天气竟比往日热了几分,春晴和灵晓只收拾了一会儿便折腾了一身汗,灵晓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只管埋头干自个儿的活,春晴却是不愿了,看着满双理所当然的执着帐册站在屋中,便生了怨气,阴阳怪气道,“满双姐姐可真会挑时辰,今儿个日头这般大,却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整理,莫不是妹妹今儿个说了什么话惹了姐姐生气?若真是如此,那妹妹便在这儿向姐姐道个歉,妹妹还有些绣活没做,姐姐去找两个机灵的丫头替了我可好?”
春晴话是说的好听,可句句却是指责满双借着由头替自己出气,话里话外更是笑话满双是个小心眼子,满双在府里这么多年,自是听的出这话里的讽刺,只是满双自持身份,却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当下只淡淡一笑,开口道,“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姐姐是个大度的,就算妹妹真是说了什么也只当是个笑话听听就算了,如何会拿姑娘的事这般做法,妹妹年轻,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姑娘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我来做也是信任,我们自是要亲历亲为万万不得假手于人,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丢了物什是小,只怕这份差事也是要丢了,妹妹也知道咱们主子的性情,面善心也善,若是惹得这般主子不喜,妹妹可就自个儿哭去吧。”说着也不管春晴难看的脸色,只管看着手中帐册细细的核对。
春晴何时吃过这般大的亏,正欲发作,却是待月进来报,二爷和二奶奶来了。
春晴心下一惊,顾不得和满双争执,便要出去迎,恰巧满双也急急的出门去,两人便撞了个正着,满双当下再也忍不得,便狠狠的瞪了春晴一眼才出了门去,春晴只觉得心下堵的慌,看着满双的背影,只恨恨的跺了脚,才换了副笑脸紧追了过去。
满双走了几步才想起库门还没落锁便回转了回去,看到春晴超了自己直往前院而去不由气的面色发白,开口唤了春晴一声,春晴不情不愿的停下了,满双上前盯着春晴看了两眼,这才道,“我去前院迎二爷和二奶奶,你去将库房的锁落了,再去屋里伺候。”
春晴只恨得牙直痒痒,却也无法,重重的将满双手中的钥匙夺了,似是没听到满双惊呼般小步跑了回去。
待月手足无措的看着满双直冒血珠儿的手指,慌了一下才忙拿帕子捂了,小声道,“这般大的口子,满双姑娘快快去上药吧,若是留了痕迹可就不好了。”
满双盯着春晴看了看,又低头拿帕子在伤口上狠狠压了压,见血止了才道,“来不及了,二爷和二奶奶第一次进这院子,可不能怠慢了,你快去前院看看,我这就去唤主子起来。”
说着将帕子随手还给待月,快步去了屋子。
满双进到里间时嘉佑已醒了,正在晚雪的伺候下穿着衣裳,嘉佑看到满双焦急的样子不由奇道,“何事这般慌张?”
满双替过晚雪帮嘉佑挽着发,只几下便弄了两个漂亮的丫髻,又选了对海蓝色镶米粒珍珠的雪娥插在髻上,才低声道,“是二爷和二奶奶来了。”
“父亲母亲?”嘉佑意外的一扬眉,却是转眼间瞧见满双手上的伤口,不由皱了眉头,握住满双的手责怪道,“怎么这般不小心,要是落了疤可就有你哭的。”说着吩咐晚雪去拿了药来。
满双见嘉佑不慌不忙的样子心下感动之余不免急道,“主子莫要管奴婢了,快去迎迎二爷和二奶奶,若是因奴婢惹得二爷和二奶奶不高兴,奴婢可是万死难辞其就。”
嘉佑看满双说的这般严重便不满的瞪了满双一眼,一边细细的抹着药,一边道,“这好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宽厚之人,万不可能为这点小事生气,倒是你这伤口,可要仔细了,若是落了痕迹,可有你哭的。”说着起身理了理衣服,便出了屋子往前院走。
嘉佑还没走过抄手游廊,便见二爷和二奶奶一前一后的过了月洞门,两人看见嘉佑,不免慈爱一笑,二奶奶更是快走两步握住嘉佑的手止了嘉佑的礼,笑道,“原还吩咐了丫头不要你来迎呢,却是丫头又多了舌。”
嘉佑搀了二奶奶的手,唤了一声父亲,待二爷点了头才笑道,“原该嘉佑去父亲母亲的院子探望,却不想父亲母亲先来了嘉佑的院子,嘉佑本就不孝了,若是再不出来相迎,只怕明儿个祖母便该唤嘉佑过去训话了。”
二奶奶听了不由一笑,转头看了二爷一眼,颇有深意的道,“瞧这丫头,就是恭孝,比起年哥儿那颇猴却是让人心疼多了。”
二爷见二奶奶提起年哥儿不禁一怔,看向嘉佑的眼神越发深邃。
嘉佑没有理会二爷探究的目光,又说了些吉祥话,待进了屋子,便打发了晚雪上了茶,又命满双去屋外守着,待屋子里只剩嘉佑一家人时,二爷才缓缓开口道,“你今日说与你母亲的,可是真的?”
嘉佑见二爷问起自是不敢怠慢,忙回道,“自是真的,女儿万万不敢拿这种大事开玩笑。”
二爷见嘉佑慌张的神情,便知不可能有假,只是仍不放心,又问了好些句才点头道,“既如此,那你便准备准备,待你弟弟稳妥了些,你便教与他,你弟弟是否康健,可就全在你了。”
嘉佑知道干系重大,便发誓般应承了下来,二爷见嘉佑如此不禁满意的点点头,又说了好些句便欲离去,转眼间却是瞧见了嘉佑绣的那八扇屏风,二爷见那屏风竟是绣的异常精致,不禁诧异的看了嘉佑一眼,淡淡道,“你这手女红可是跟你外祖母学的?”
见嘉佑点了头,不禁看向嘉佑的眼神越发亲和,只是二爷向来是个情绪不外露的,心下再如何满意,面上却也没表现出来,淡淡的道了一句,“女儿家多做些绣活养养性子也好。”便起身离去了。
二爷离去,二奶奶却是未起身相送,只是眼神追着二爷出了屋子才回转了落在嘉佑身上,“你父亲就是这个性子,无论何时都冷着一张脸,像方才那般已是对你极满意了。”
嘉佑微笑的点了头,样子说不出的恭顺温婉,二奶奶见了心下更是欢喜,又拉了嘉佑的手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见天开始暗了,才唤了得心的春影进来准备离去,嘉佑自是起身相送,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到院子口,二奶奶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好些,嘉佑一一笑着应了,两人正说着,却见有丫头急匆匆的小跑而来,离得近了才瞧清楚是杨氏院里伺候的,两人均心下一惊,尚未开口,那丫头却急道,“二奶奶,三姑娘,年少爷醒了,老夫人派我来请二位过去。”
二奶奶一听年哥儿醒了脸上立时便有了笑,忙吩咐了春影去通知二爷,自己却带着几个小丫头准备过去。
嘉佑见二奶奶竟想是走着过去不由从旁扯了一把,一边吩咐着满双去唤暖轿来,一边笑道,“母亲莫急,祖母的院子离得嘉佑的院子这般远,母亲竟是想走着过去不成?弟弟既已醒了想来是无大碍,母亲应该高兴才是,可莫要这般慌张。”
二奶奶一时急了这才乱了方寸,如今被女儿说道却是不由自主红了脸,直到被嘉佑搀扶着上了暖轿,这才缓过劲儿来,不禁想起昨儿个得知年哥儿出了事时嘉佑镇定的神情,心下对这个丫头越发满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