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玉站在生产队猪窝东边,笑着迎接陆静芝,“今日中午上工,你老早就往田里走,现在考究还掉在我后头。唉,你跟剑飞老两人谈的什么家常,够能向我三姐姐透露点,啊?……保密,是不是?”陆静芝走上去拍打这周士玉的肩膀,笑着说:“我可不像你,眼时急等等地要跟赵余亮结婚。三姐姐呀,他在部队里当上连长,一时不得回来。不过,今年上半年说不定回来探亲。赵余亮回来探亲,你就做新娘子了。”周士玉噘着嘴说:“静芝呀,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我算是佩服死了。”“别要不好意思,反正女的生下来终归有一天要做新娘子的,只不过早晚不同罢了。房秀萍比我大五岁,她做新娘子倒已经七年了,养的孩子也有五岁呢。”周士玉用手指梳理短发说:“房秀萍这女匠赌钱凶呢。前天晚上,她在杜长锁家里输掉一千多块钱,输掉这么多的钱,还不充了家!”陆静芝打了个草把垫放在地上,坐了下去,说道:“有多大的赢量就有多大的输量。年初五,她在钱高华家里来九点半,你猜她满了一庄满了多少钱?”“顶多千把块钱吧。”“一千四百五十多块钱。”“乖的东东,赢了这么多的钱,一个头等的大劳力要做三年,才能拿这么多的钱。”周士玉摇着头说,“这女匠胆太大了,简直没魂。她家男人刘起怎不说她的?如果是蟊的男人,肯定要把她的骨头打散了的。”陆静芝掐了一个草棒说:“我遇到她,劝过她别要来这么大的牌,赢得输不得,输掉上千块罢钱,就可能倾家荡产,男人不要你,把你往外头一推,你说你还过不过日子。我说她的时候,她也听我的话,可是过后仍旧赌不死。”“静芝,你够喜欢赌博来钱?”“小牌娱乐也来过几回,两三块钱输赢,弄个笑的。说是上了十多块钱,我是不来的。”“静芝,那你喜欢做什么?”“听听歌曲,跟玩得好的人谈谈说说。再不,就看看小说书,也蛮有意思的。”周士玉羡慕道:“你有文化呗,我只上了小学三年级,就一直在小队里做活计。到了腊月里,庄上排文娱,我也上了宣传队,多少学了点字,但看起书来认不得的字太多,实在看不下去。”陆静芝劝说道:“你心急,别人看十张纸,你看一张纸。认不得的字,你写下来问问人。认得字多了,就买本新华字典,不过块罢钱。看书时遇到认不得的字,就查字典,日积月累,你也就有文化了。”周士玉低着头说:“我没这么恒心,只能看一些短的文章。”陆静芝爬起来说:“巧英、叶粉香她们都来了,春元扒泥的船也撑了过来,我们准备挑吧。”周士玉一拗身子,站了起来,忽然说道:“静芝,你看,四队大岸上跑的哪三个人?”陆静芝张眼朝西望去,不屑地说:“臭甩子跟在黄会计后面跑。”“说不定他是来望你的。”“哪要这个忽虫望啊。”陆静芝气冲冲地骂了一句。周士玉用手指着说:“唉,那后边跑的是哪个呢?”陆静芝瞥了一眼,说:“学校的校长冯黑五呗。咦,他也跟在后边往田里充豹做什么?”“他呀,老跟大队干部们在一块。我听庞大队长说,大队干部碰头烧吃刮,每回都少不了他。冯校长冯黑五喝酒像个能喝的。”“他最多能喝多少?”周士玉跑到自己的粪桶跟前说:“我告诉你,他喝二斤酒,一点都没事。赖立伟结婚的时候,钱高銮、殷春才两个人跟他玩车轮战,最后竟然全都醉得不像人样子,而他冯校长冯黑五一个人喝掉三斤酒,还不曾有什么事。”钱春元、成爱娣夫妻两个一齐用水鍁往泥坞里撂泥,泥坞里很快就流进了好多的泥。陆静芝赶紧把粪桶放到泥坞沟两边,往粪桶里舀泥,舀好后,便挑起粪桶,打着“嗨里嗨嗨唷”的号子,迈起了步伐。周士玉舀好了一担泥,许巧英、叶粉香两人挑起粪桶抢着要先舀泥。许巧英说:“我先来,粉香你别忙。”叶粉香放下粪桶道:“好哇,我抢不过你。”她向西望去,只见黄振林、钱俊荣,冯光修三人在六队地面挨次地往劳动场所跑,便拍着许巧英舀泥的膀子说:“你看,黄会计他们三个人跑到我们六队来,像转田似的。”许巧英笑道:“他们三个人看上我们六队风景好呗。”陆静芝舀第三担泥时,黄振林他们三个人跑了过来。黄振林打哈哈地说道:“静芝呀,桶儿泥重哩,要少挑点儿。”钱俊荣趁机说道:“静芝呀,我替你挑两担。”“不要,我挑得动。”黄振林帮腔道:“唉呀,俊荣换你挑两担,他又没事的。”钱俊荣弯腰便要拿扁担,陆静芝一脚踩住扁担说道:“你实在要挑的话,就替士玉挑两担,她有点挑不动,行吗?”冯光修手抓香烟,大吸了一口,说:“静芝挑桶儿泥凶的,不要人换。”钱俊荣惶恐地站到一旁,黄振林灵机一动,编着话说:“王伟强喊你到他们队里望望,能不能给他们队里搞些机器上的紧销零件。”“是的,我倒忘掉了,黄会计,我们跑过去望望吧。”三个人拿脚向东走了。歇趟时,周士玉不满地说:“静芝呀,人家疼的是你,可你却拿我出奇,损我损得还就不浅的。”许巧英笑嘻嘻地说:“钱俊荣今儿特地来,为的就是望望你静芝。人家要换你挑两担,你不会就让他挑两担么?”陆静芝扭着头说:“我要这忽虫挑做什么?还要把我粪桶担子弄脏了的。”叶粉香大笑道:“你这丫头说话说得蹊跷的,粪桶担子本来就脏兮兮的,再弄脏了,这粪桶担子也不能挑啊!”“我望到他这个人渣就来气。这会儿还想向我献殷勤,我还没眼望他的,怎不快点死了滚?”陆静芝把扁担往两个粪桶上一搁,坐了下来。“唉,冯黑五怎老跟住我们南大队干部玩呢?”周士玉忽闪着眼睛说,几个女人便说开了。冯光修不单在南大队有市场,北大队也经常出现他的身影。别看他什么活计都不会做,但他有一样绝活,这就是会吹会拍,人称官场上的师爷,他也乐于接受这个称号。如若有哪个喊他冯黑五,他对哪个可就真的黑了脸,事后仍耿耿于怀,非要把那个人整垮了不可。冯光修手脚还很不老实,集体的、个人的东西他都拿。公社征书记本想培养他当公社干部的,他却把征书记听的留音机拿回家自己听。征书记一气之下,就把他推到学校里做民办教师,没过多长时间倒当上了翟周学校校长。许巧英站在陆静芝旁边,抹起发卡,重新插到头上,说道:“静芝呀,你当真跟钱二小一点缘份都没有?钱二小说上学时曾跟你同坐过一张板凳的,只不过他上的四年级,你上三年级。”陆静芝把辫子往后一撂,说:“钱俊荣他乌龟记得千年史。不错,大约在‘特殊时期’前一年,我从田里到庄上读三年级,乔先生教的三四复式班,四年级共十三个学生,十二个人排成一路坐桌子,多了他这八怪一个,就跟我一起坐在中间一路的最前头。那时候,我们能懂什么事啊?”许巧英仍不死心地问道:“你们在同一个翟周学校读书上学,一直到初中之后才分了手。他没上高中,到了你这一届才有了高中。我说呀,上学这么长的时间,你们两个就不曾谈过恋爱吗?”陆静芝笑了笑,“说有是有过这么一次,这家伙写了一张纸条给我的,肉麻不得了,我当即送给了严老师,说他流氓。严老师训斥了他一顿。一个大活鬼,哪晓得他到现在还阴魂不散,缠住我,我又没个好脸对他。”叶粉香把扎头巾重新裹在头上扎了起来,感慨地说:“男女相爱,要两厢情愿,才做得成夫妻,光一头热是没用的。人家说捆绑不成夫妻,就是这么个道理。”许巧英摆着手说:“唉,叶粉香,这你就不清楚了。钱俊荣在一群猴头跟前曾说过大话的,在翟周庄上,他要拣女匠就拣个文化水平高的,凭他的声望,非要把陆静芝弄到手不可,否则,他就要跳到北汊港淹死。你说说看,他这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倒哪收得回头?”周士玉见钱春元夫妻两个撂泥,随即把粪桶支了上去舀泥。许巧英不安地说:“唉,我只顾搭白,这回应该是我先挑的,却让士玉挑了去。”周士玉笑着说:“担把泥,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说呀,巧英,你们说归说,千万不能把静芝说急起来,把她说急起来,那可不得了。”陆静芝甩着辫子说:“这个士玉,你别看她没什么多话说,说起话来还真叫人够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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