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卷
雪下的越发的大了,这个冬月冷的紧,京城的雪都积的有半尺厚了。惧冷的人都缩在家中不出门,不过还是有些喜欢下雪的孩童们,在街市上嬉闹着。
胭脂以往最是喜欢这样的季节,每每到这时候,哥哥们也即将回来,她本也是个不惧冷的人,这样的气候也是爱出门嬉闹的人。只是最近几年,越发的怕冷,却还是愿意在这样的时候出去看看雪景。
这一日却突然来了个眼生的小宫人,偷偷塞给她一封信,便溜走。胭脂纳闷至极,但也及其小心回了自个房间才打开了信函,信上的封印是“添香”的标志,这封信俨然是从金陵天下第一楼寄来,那小宫人定是天下第一楼的人。
这信来的突然,胭脂有些不安,摊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跃然眼前。
胭脂亲启:
惊鸿在第一楼。
天香
只有这样几个字,可以看出事出突然,连多余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惊鸿竟然在金陵,难怪她在京城这些时日都未曾发觉,将手中的信搁在烛台上烧尽,又去拿来信封,却觉得有奇怪,胭脂打开信封,发现信封里有惊鸿的字迹:严大哥恐有危险,胭脂姐谨慎!
这几个字触目惊心,胭脂惊的一声冷汗,大哥!大哥不是和二哥在一起吗?为何惊鸿知晓大哥还活着?第一楼已经知道了消息?那么阮小侯爷是不是也知道了?
急忙烧了这信封,胭脂打开门唤来宫人,“小和子,帮我去侯爷府一趟,让侯爷来一趟远阳宫!”
那小和子却抖着腿回到:“郡,郡主。侯爷正在皇上那跪着呢,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只怕今个侯爷都出不来了。”
“知道原因吗?”今日是她生日,阮小侯爷不应该是帮她挖那桃花酒去了么?
“这个,小和子就不清楚了,只知道皇上上朝时候就开始发怒了。这还是在前面伺候的宫人说来听的。”
这远阳宫远离偏殿,得知的消息当然没有前殿宫人知晓的多。胭脂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没辙,让小和子下去,焦急的在屋中踱步,只能等皇上泻了火气,放阮小侯爷出来。
已经午时,外面还是没有动静,胭脂捧着暖炉不时的向门外看去。只是除了几个进出的宫人,也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突然心里一阵慌乱,手中的暖炉也握不住,掉在地上,火红的炭火从雕花的缝隙散落出来,在衣服上烧了几个窟窿,门外传来一阵喧哗,胭脂也不顾那暖炉,忙出了门去看,却见到是三哥。
“都护将军,皇上禁止郡主家人探望的,您请回去吧!”
“滚开!”
严善眼中戾气散发,几乎是挥开了挡住他的那群宫人,胭脂心里的不安更是强烈,忙奔上前去。
“三哥!”
听见自家小妹唤他,严善挥开拉扯他的宫人,上前便抱住胭脂,声音里俨然有一丝哽咽。
“四儿,大哥他,大哥他被皇上下旨,即刻处斩了!”
一阵天崩地裂般,胭脂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才得知大哥还活着,为何此刻竟然得了这般的消息!
原来阮小侯爷的第一楼也得了消息,严溢尚在人世,却被丞相扣押,而且严溢知晓虎符的下落。本阮小侯爷是想隐瞒这个消息,然后自己设法救出严溢。可是京城是在天子脚下,什么样的消息逃得过皇上的眼线。得知这个消息,皇上震怒,为不让虎符落入丞相手中,只得下了死招。严溢当年战败脱逃,视同叛国,杨中庭私自关押罪臣,知情不报。
严溢涉嫌叛国,及时处斩。杨丞相念其年老,罚其闭门思过。
“三哥,那现在呢?现在大哥呢?带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胭脂紧紧拽住严善的衣襟,急迫的催促。一定还有机会救出大哥的!京城里的士兵几乎都是严家带出来的人,定然有机会救出大哥!
严善紧紧抱住胭脂,知晓她现在定然情绪激动,唯恐伤了她自己。
“四儿,四儿莫要这样,若是大哥知晓,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的。”
又晚了吗?她又晚了一步吗?
无力的滑坐在雪地上,眼睛里空洞的毫无生气。昨日,她还在开心,今年的年节,一家人终于能团圆了,好不如大哥会回来了,她为大哥藏匿了许久的桃花酒终于可以让大哥一饱口福了。还以为,那一年的遗憾,终于能在今年补上了,可是,她终究又晚了一步。
可是为何!为何大哥为国征战多年,为何还落得叛国的下场!为什么!还有大婶娘,好不如意才得知了好消息,这下连面都没见到,又落得这般凄厉的下场,她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还有······
胭脂有些茫然,却想到了些什么,忙拉住严善的胳膊问道:“大嫂呢?二哥说大哥为我们找了个大嫂,她呢!”
严善也跟着半跪地上,拥住胭脂,在她耳边轻语:“四儿莫急,杨中庭想从大哥大嫂哪里知晓虎符的下落,却被皇上知晓了大哥已经在京城丞相府。杨中庭隐瞒了大嫂的消息,大嫂趁乱逃出了丞相府,我已经找了心腹安顿好了大嫂。”
知晓大嫂还安稳,给他们心里也带来一丝安慰。那个女子那般的勇敢,从大牢救出了大哥,又不离不弃的陪伴他那样久的时日,如今却几乎落得家破人亡,却还不能寻求严府的庇护。
“大哥,大哥走了,大嫂那边······”胭脂不忍心猜测,她至少还有二哥三哥,还有严府。大嫂她如今回不去赫兹,也不能出来与严府相认,那样一个女子要怎样才能存活在这个世上。
“四儿莫要为大嫂担心,大嫂是个倔强的女子,定然不会因此轻生,更何况大嫂还怀了大哥的孩子,会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的。”
只是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彻底封锁大嫂的消息,杨中庭想要虎符,定然不敢把大嫂的消息传出去,如此只要防着杨中庭便好。
“大哥的孩子?”胭脂有些惊奇,却不敢大声说出来,严善点点头。
“四儿放心,只要我严善还活着,一定会好好护着严家的!”虽然大哥终究还是不在了,但是胭脂,他们誓死也要保护下去。
又想到大哥的死,胭脂还是有些不能回过神,这一切还是想假的。
“我想去看看大哥,见他最后一面。”虽然她被软禁至此,可是还是想去看一眼大哥,时隔那样久,却不能不去为他送行。
“好!我带你去!”四儿提出的条件,他定然是要答应,大哥也一定想见见胭脂。
抱起胭脂,严善不顾宫人的阻拦闯出了远阳宫,这时候却突然出了太阳,映着白茫茫的京城亮的刺眼。严府门外肃静至极,连些围观的百姓都放轻了声音。
这天朝是要出大变故了,严家人世代忠心,严家大少爷又是个温和的人,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严罗定就是严家大房父子守下来的,如今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哎。
皇帝判的罪,便容不得外人猜测。严善叛国罪名已定,便不可按将军甚至不可按当朝寻常人家的下葬规定,若不是看在他世代忠良,只怕都不许严家人为他收尸了。如今还只能悄声的抬回家中,然后就随意下葬。
胭脂与严善到了严府时,大哥的尸首还在门外,皇上下旨,叛国之人尸首不得入门。漫天的飞雪几乎要掩埋了大哥的面孔,胭脂挣扎着从严善怀中跳下,踉跄的奔到大哥身边,捋开他面上的白雪,见到熟悉的面容,胭脂一直克制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这么多年,每每只能在梦里头见到大哥,总还是他刚刚离开京城的样子,笑的温和,一脸年轻模样。只是如今这个躺在这里的人,为何却变得几乎认识不得。满面胡茬,几乎挡住了他的嘴唇。
“大哥,你长胡子的样子,好丑。”小时候,大哥安慰她时,总说把他当她爹爹,她就说爹爹有胡子,大哥没有。大哥说,等他长胡子了,就像她爹爹了。
这么多年过去,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当着他的面笑他一句,只能这般在这里对着他冰凉的尸体流着泪笑骂他一句。
“四儿······”这时候,严老太太出屋里出来,大媳妇已经哭晕过去了,让儿媳妇在屋里陪着。
“奶奶,大哥终究还是回来了。”胭脂抬头看了眼严老太太这样说道。
是终究回来了,却是这样回来的。胭脂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严溢身上,挡住他脖子上的血口。
“四儿,别这样。大哥也会难过的,你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跟在身后的严善虽然心里也是难过至极,当终究还是个男子,安抚胭脂。随后又向周边的人鞠了一躬,让大家都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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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老大又一不小心当了炮灰了·····第二次当炮灰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