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虽然不久，若施却十分想念被罚禁足的若岚，她天性淡漠，喜好安静，极少有说得上话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样安静的于雪儿，到头来却发现她根本不是适合自己的朋友。还是若岚姐姐最好，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爽直痛快。于雪儿的事她没有多嘴告诉任何人，她就要嫁去知府大人的府邸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和她有别的交集了吧。
只不过临走时于雪儿的那些话让她有些担忧，她该不会真的想得宠之后就报复柳家吧？柳家虽是豪富之家，却也不过一介商贾，背地里想扳倒柳家的对头不知有多少，要是于雪儿真的跑去古大人那边吹枕头风，不知柳家会如何。若施心中担忧，于是问柳氏，古大人是怎么样的人。柳氏提到古家，神情有些惋惜：“雪儿那孩子倒是个乖巧懂事的，可古夫人却是个极有手段的，古大人那么多妾室通房，她都收拾地服服帖帖，雪儿在那样厉害的主母手里讨生活可就难了。”
原来，古大人是个有特殊癖好的男人，他并不喜爱女子美丽的容貌，婀娜多姿的身段，他府上的姬妾都是肌肤如水，面孔带着稚气的，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有轻微的“恋童癖”，这注定了古府的妾室都不会承宠太久，过了二十的女子对古大人来说就没有吸引力了，自然只能任古夫人随意处置。
柳氏道：“那古夫人也是个心狠的，打罚妾室毫不手软。古大人家里一堆庶女，可庶出的儿子却只有一个，还是个卑贱的婢生子。这古夫人呦，真是好手段。唉，我若有她三成的本事，也轮不到姜氏做大了。”想着家里那个依旧美貌风情的姨娘，柳氏又一阵头痛，她离家时姜姨娘还在禁足，可梁晔怎么忍得住三个月不去她房里呢？自己不在，姜氏还不趁机作怪，哄得老爷晕头转向，郑姨娘那个没用的肯定拉不住老爷的心。柳氏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更加年轻美貌的笼住丈夫的心，可每当她有那种念头，心底却一阵阵发酸，犯疼，柳氏想想，唉，还是算了吧，总归也过了这么些年了，何必再弄个狐狸精回来恶心自己呢。
刚回到家，若施先去看了弟弟，智维这些天养胖了不少，脸蛋圆乎乎白嫩嫩的煞是可爱，三岁的孩子正是肌肤最好的时候，比上等的丝绸还要光滑，若施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智维也不动，乖乖坐在若施腿上让她捏，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看着她。倒是郑姨娘一脸惊吓的模样，她不是怕智维掉下去摔着磕着，而是怕若施累了，九姑娘可是太太的掌上明珠啊。
郑姨娘轻声道：“六少爷最近重了不少，姑娘您抱着有些累吧，还是叫奴婢来吧。”她在府中地位卑微，柳氏虽不曾苛待她却也没特意关照，连个略有些体面的丫鬟都可以对她指手画脚，所以郑姨娘向来是怯怯的，到现在为止她都是自称奴婢。
“姨娘，没关系的，我不累，娘要操持家务忙得很，我自然该帮着她照顾弟弟，况且我们智维这么可爱。”若施边说边在弟弟脸上亲了一口。她并不很喜欢小孩子，却喜欢智维这种长得白净漂亮，一双无辜水灵的眼睛，看起来表情又有些呆呆的小孩，有点像前世耽美文里的“小受”，十分讨人喜欢。“我去舅舅家，舅舅送了许多东西，这个金项圈就送给弟弟好了。”她叫水心把东西拿出来，套在智维头上。
郑姨娘惶恐：“这如何使得，这般贵重的东西，又是舅老爷送的。”
“没关系，我们几个孩子都有份，待会儿我还要给姐姐送去呢。”若施觉得智维戴上项圈更加像个福娃娃，越看越可爱。“姨娘，你有空也多与六弟做身衣裳吧，小孩子最好穿纯棉的，对皮肤好。”
水心以前在郑姨娘身边服侍过，知道她的境况，趁机说：“姑娘，姨娘们的月例银子本就不高，哪能各个都像姜姨娘那般奢侈。”
“哦？”若施自己是没有月例银子的，不过柳氏每天都会给她准备各种滋补的汤食点心，三餐更是依照大夫的吩咐照食补的菜单做。若岚常说若施这身好光滑细腻的皮肤就是靠这些补出来的，连若妍也十分羡慕，想照着若施的三餐养颜，可惜撑不了多久就放弃了，姜姨娘可没柳氏那般财大气粗。
水心继续说：“姨娘们的月例只有三两银子，还不够姑娘你一盅人参鸡汤。”
“人参这么贵吗？”老实说，若施对这里的物价并不清楚，好像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主角们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的，动辄几千两银子，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的姑娘，咱们老爷做到五品官，也不过80两的岁银，这普通人家20两白银就得过一年了。那人参鸡汤本也不算贵，不过太太给姑娘们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参是有些年岁的长白山古参，鸡汤也是杀了四只鸡炖了好些时辰呢。也只有咱们这般富贵的人家，才能天天弄。”
若施吃了一惊，也就是她一天就吃掉普通人家几个月的生活费，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侈的。“我知道了，姨娘，你以后若有不够用的，就告诉水心，我一定帮忙。”
郑姨娘心中感激，九姑娘是个和善的主子，虽然性子有些冷淡，心地却是极好的，从不打骂下人。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九姑娘一个是真正关心六少爷的。想到这里，她胆子略微大了些，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太太要认六少爷做嫡子这件事，奴婢想想还是算了吧。”不怪她胆小，实在是上回中毒一事把她吓坏了，谁想到姜姨娘如此狠毒，对这么个小孩子也下得去手，虽说没下重药，可小孩子身体娇弱，万一有个什么后遗之症，六少爷这辈子就算完了。她宁愿六少爷是个地位平平的庶子，也不想冒这个风险。郑姨娘爱怜地看着智维，她这辈子只这么一个孩子，他就是她的命啊。
“姨娘，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母亲既然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何况这是四姐姐的意思。六弟被认作嫡子，于他也是一件好事，至于姜姨娘那里，你别担心，我相信父亲一定和她说好了，将来必定也给二哥一个嫡子名分。照我估计，她不会再生出事端。”
郑姨娘急了，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说完，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对九姑娘大声说话，吓得又缩了缩脖子，一脸惶恐。
若施觉得很奇怪，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就算是柳氏好像也没苛待过她吧？
事实上，郑姨娘是柳家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是柳家的奴才。柳氏虽不是个狠毒的，柳老夫人却极有手段，心思也够狠，郑姨娘的一个姑姑就是叫给柳老夫人活活打死的，原因是照顾姑娘不力，害姑娘染了风寒。不仅是她那位姑姑，郑家的其他人也受了连累。因此，郑姨娘自小就谨记母亲的教诲，主子的话事事要听，但也要懂得自保，千万不要沾染麻烦事上身。
对她来说，九姑娘就是个麻烦的，九姑娘虽然和善，可她背后站着的可是宠溺女儿到骨子里的柳氏。要真出了什么事，就算姑娘替她们求情，可柳氏难道不会背着女儿收拾这些奴婢吗？主子要惩治奴婢本就是十分容易又天经地义的事，郑姨娘真的是吓怕了。
“姨娘，你是不是很怕我？”
“不是，奴婢哪敢……啊，不是，奴婢的意思是……”郑姨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急得满头大汗。
若施把智维交还到她手上：“好了，我现在要去看若岚姐姐，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六弟，我会多来看看你们的。还有，姨娘，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是你退一步就能解决的，为了六弟好，你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我也会让我娘注意些的。”
若施起身离开，郑姨娘一路送她出去。离开了厢房，若施忍不住问水心：“水心，我是不是很会给人添麻烦啊。比如刚才，虽然是好意去看看六弟，却弄得姨娘手足无措，坐立不安的，好像这就是好心办坏事了吧。”
水心比较大方爽朗，她父母也是府里的管事，自然没有郑姨娘那般畏畏缩缩：“姑娘哪儿的话，谁不知道姑娘您最是心善，从不苛责我们下人奴婢。”
“可是，”若施想到了于雪儿的一番话：“这有点像施舍，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姑娘别瞎想，姑娘自己当然觉得是点滴之恩，可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却是天大的恩惠呢。”水心觉得九姑娘是想太多了，施舍有什么不对，要是有人愿意经常施舍自己，她肯定把那人当菩萨供起来。
若施真的不清楚，赏赐钱财到底算不算一种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