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阳光明媚。落落和子任离开了农大，又宛然一对天造地设的恋人。
落落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心里。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和子任说过的一段话。
“咱俩分手吧，我一点都不适合你。”
“胡说八道。”
“我没有。你是一个干事业的人，需要一个温柔、能干的女人，帮你打点好家里的一切，给你一个衣食无忧的后方阵地，能够在你疲惫的时候给你一杯热茶，能够在你受伤的时候给你温柔的笑容，绝对崇拜你，在你取得成绩的时候给你无上的荣誉和崇敬。
但是我不行。我脾气太急，我没法子给你一个女子应有的温柔。我无法给你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骄傲。”
“胡说八道。你离开我，是不会幸福的。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
每次说这个都是不了了之。落落一向自认能看透子任的心，只是这点一直无法肯定。她确认子任是一个不会爱的人，所以他不会有多么真挚深沉的爱，那么，就是一种偏执。对于感情，他看的够认真，也许他以为，既然是自己的，就应该永远是自己的吧。
落落看着子任的背影，有些不忍，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关怀的温柔的话。摇摇头，自叹道：“罢了。”
每从一家公司大门出来，在门卫大爷警戒的视线里出来，落落心上的压力就又多了一重。子任的工作不成问题，简历递到老总或负责人手里，言谈两句，就可以一锤定音，毕竟子任是学生会主席，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学生会主席。但是一提到要附带上落落，那边就拒绝了。因为都是机械工程师，是要下现场的，根本不招女生。
脚走得酸疼，落落坐在路边。子任在一边站了，不说话。很久，子任说：“要不，我先自己去，签了之后再给你找。”
落落揉着脚，点头：“嗯。”
马嵬坡下，李隆基赐爱妃三尺白绫的时候，是不是仍然泪涟涟，情切切：“爱妃，朕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可是情势逼人，我只好一人先走一步了。”
这比喻不恰当。但是男人和女人，从来都不是平等的，牺牲的那个，一定是女人。落落不知道，日后遇到变故，牺牲的还是她。这是定论，古已有之，无可更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发展呢？男人是天，男人是主，男人最大，为了男人的事业，女人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世俗定论，没有公理可言，自有一种无形的威力，套在女人身上，犹如枷锁。
落落等在公司门外。看着匆匆而过的路人，心内焦急。这一日，如同千年，生命在磨蹭中煎熬。心内报怨，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行与不行，总要有个分晓。看看日薄西山，今天还不知道要去向何处。忽然想到，今天周四，后天是T市招聘会。如果不去北京，势必要回家乡，那么这次的招聘会就是孤注一掷的最后机会。
子任远远而来，看那影子，写满了失意。落落问：“怎么样？”
子任摇头，说：“等了半天，连门都没进去？不预约，根本不让进。”
落落的火腾地就上来，又气又恨又怨又无耐地问：“那怎么办？”
子任摇头，转了身走在前面，落落跺了一下脚，跟在后面。
“你倒是快点决定啊。这么晚了，今天在哪住？”
“要不还是回农大吧。”
落落气噎。
“回农大干吗？明天再来？今天没预约进不去，明天不预约就能进了？今天公司说不招人，明天就招了？”
“你别催了，催有什么用？”子任也恼了。
落落气得跺脚：“今天已经周四了。”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后天是T市的人才招聘会，你不是想回家吗？正好去招聘会上找工作啊。”
“回啊，找啊。”子任漫不经心。
落落知道，他的心根本没往这想：“走？找？怎么走，怎么找？”
“你喊什么喊？”子任恼羞成怒，拽着落落就走。落落气，怎么一说话就是喊，难道自己说的没道理么？
被拖着走了一段，落落忍不住问：“到底去哪？”
“火车站，回北京，然后回家。”
子任把落落安置在同学的宿舍，又匆匆走了。因为在T市，效益好的公司就那么几家，子任说自己先去看看。
一夜无话。有，落落也只剩下了牵挂和沉默。没有电话，没有联系，她不知道子任没回来，住在了哪，是不是进了公司？见没见着负责人，谈得又如何？
她知道，一个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意愿和目标，忽然坍塌，是让人茫然的。毕业伊始，新的路途才刚刚起程，却没有了方向，她能体会子任的痛苦和心碎。所以她希望子任一切顺利，但是却不敢替他报着太大的希望。
自己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看着子任在自己眼前失败。
第二天，子任回来了，看他兴高采烈的神色，落落的心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过程不重要，落落只要结果。
然而下一步要落实的就是落落的工作。招聘会上，子任怂恿着落落去找人力部长，因为是他接纳的子任。
他五十多岁，神情和蔼，却于微笑中有些尖锐。旁边的是两个男生，年纪不大，只是公式化地接过简历，大致看一下就说：“我们以后联系”或者说“我们公司不需要这个专业”。微笑而冷漠。
子任推动着落落，挤进人群。落落硬着头皮递上简历，特意站在这部长面前，将简历递到他手中。那部长拿过来看了一下，很快就递回来，微笑说：“我们公司这个专业的人招满了。”
落落窘。伸手要接简历，准备走。
子任挤上前来，热情地打招呼：“曲部长。”
“哦哦。”他微笑回应，眼神里的疑惑却表明他已经无甚印象。子任立刻自我介绍：“我是子任，昨天在公司刚和您见过。”
他颔首，显然是记了起来。
子任一推落落：“这是我女朋友落落。今年考研就差五分，本来可是调剂的，但是花钱太多了。”
“那就是你的错咯。”他笑。
子任也笑：“是呢，我没本事，要不怎么也得让她上学了。”边悄悄催促落落拿出成绩单。
曲部长拿过来看，边说：“我家闺女今年也考研，说英语特别难，她都没及格。咦，你成绩不错么，英语六十多呢。”落落不语，只赧然一笑。
“好吧。”曲部长说着，拔出钢笔冒在落落的简历上就写了一行大字，然后把简历收起来，说：“下周你们来公司找我吧。”
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落落和子任同时签到了一家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