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声!?是做贼心虚了吧?你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瞎了我对你一片诚心,竟然想一个人吃独食。”刀平安大手一把压住了七月的脑袋,就是一阵乱揉。
茂密的藤蔓将本就狭窄的空间堵得愈发憋气,岩缝内的赤土又毫不停歇的散着热气,刀平安的大手揉得七月的脑袋更是发闷,瘪着嘴,皱着鼻,七月欲要发难,心中却突然蹿出一种对这样的情境,很奇怪的熟悉,一句话来不及思量就自己冲了出来:“远慎哥哥你再这般欺负我,我便要哭给你……看了。”
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小女儿娇态,带着几分亲近和抱怨,有若稚子。
刀平安一震,一呆,一手死死抓住了七月芦柴棒般的手臂,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不知所措的七月脸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住她狭长的眼,寒声道:“你刚刚叫我做什么?!”
这样的刀平安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意和威压,令七月生出一种自己好像被一把能撕天裂地的巨刀锁定,哪怕转一下眼珠,也会瞬间覆灭的,危险至极的感觉。
“我……我叫了你……远慎哥哥。”不敢含糊过关,甚至脑海里面只有名叫恐惧的神经在运转以至根本想不起要撒谎,七月颤抖着几近尖叫地喊出声。
噬人的锋锐霎时从刀平安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还是捏着七月的下巴,死死盯住七月瞳孔扩散的眼,可他脸却激动得发红起来,呼吸粗粗地喷到七月的脸上,一气不歇的问到:“你为什么叫我远慎?你怎么知道我从前是叫远慎的?你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七月?!”刀平安一将威压撤了去,七月心中虽还余有不少惧意,但立即怒意和恨意就冲上来占了上风。眉眼一垂,又一抬,七月用豁出去而无畏的心态直视刀平安通红的双眼,不做半点闪躲,大声道:“我不是叫你,我是叫别人!以前我有一个叫远慎的小哥哥,是我十岁上跟老爹到一个小镇上认识的朋友,他跟你一样最爱压着我的脑袋揉我头发,我刚刚是糊涂认错了!”
刀平安看着七月又好像不是在看她,没有反驳她的话,甚至根本就像是没有听到,哑着嗓子道:“你记不记得,那时候还是在玄机门,我十五,你才四岁,你穿着粉红色的绸裙,头上绑着粉红色的丝带,你那时最爱穿粉色,胖嘟嘟的像个棉糖娃娃,非要跟我去万魔洞。那万魔洞是修炼之地,里面都是可怖的妖魔,我不许,你便偷偷跟了来,结果遇了险,幸亏我察觉不对,及时救下了你,那时我也是压着你脑袋将你的头发揉乱了,还骂了你,你半点不服气,还跟我闹,说:‘远慎哥哥,你再这般欺负我,我便要哭给你看了。’”
七月张开口,脸上燥红一片,刚要说话,刀平安又接着道:“我本名刀远慎,但这件事只有玄机门少数几个人知道,自我跟师父回到问仙宗,师父便为我改了名叫平安。平安平安,求的只是你与我的平安。你下落不明,玄机门门主又封了你的血脉,让我师用尽法门也查不到你的气息,只能为我改名作平安聊以自慰,他说:‘只要你仍安好,就足余生。’”“你刚出生时皮肤皱红,像只小猫儿,小胳膊上长着一块青玉,师父说那应该是他和师娘,现在的玄机门门主,闯入某个上古遗迹时,发生的意外。”说着,刀平安一把撸起七月右边胳膊的袖子,望着她光洁的右臂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块青玉消失了,使我一开始没有认出你,但是,我知道就是你!你的相貌与玄机门门主有九分相似,只是比她青涩了许多,但依然很明显,你休想再骗过我!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八年来,时时在我耳边回绕,你的语气,你的音调,这天下,哪怕天神来模仿,我也不会弄错!”
眼窝下面似有一股泉水,急急地要冒上来,冲得七月的鼻子发酸。远慎哥哥,那个幼时时时护在她身边,给她当过马骑,为她掏过鸟窝,但凡什么她只要露一点喜欢的意思,就一定会给她拿来的,说过长大了她就是他的新娘的远慎哥哥。随着刀平安的话,逐渐从那段被她深深埋葬掉了的记忆里鲜活的冒了出来,怎能不想哭?
可是,她不能哭。过往愈是那般的美好过,现在的落魄就愈是……。
那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得跟随时会化掉的薄冰一样,痛苦得好像心肺都随着她的叫喊被撕裂一样的干嚎:“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们了!七月啊!他不要了……不要了!”
丢下她时,如扔掉一件她深恶痛绝的垃圾,不曾回头看她一眼,任她被黑冷的深渊吞噬。他也是一样的,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跟她道别,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要你仍安好,就足余生?不!她不信!七月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刀平安一推,大叫:“我不是!我是百草七七!我不是纳兰七月!你休要将我跟别人再搞混!我不是好欺负的!我有老头!老头就是我爹是我师父!他会保护我!会替我出头的!”
七月这一推,是发了狠的,可刀平安仍巍然不动,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到了怀里,死死地将她抱得紧紧的,将她的大叫闷尽入他的胸口。
他红着的眼,有着淡淡的水汽,张嘴叫了句七月,却是哽咽的,便再不能出声,任七月死命的挣扎,只死死地搂着她,脸上有着无尽的悲伤。
七月不肯认他,那个曾经被整个玄机门当成最贵重的秘宝一样呵护的七月,如今落魄到为了一株连问仙宗最底层的外门弟子都能随便得到的七叶火线草,被重伤也不肯放手。那个曾经天下最顶级的用具仙丹全堆在她面前,任她挑选的公主七月,如今落魄到衣衫褴镂,蓬头垢面有如乞儿,不肯认他,他生不出半点怨意.当年的师父确实做错了,真的不该丢下她,只带了他这样粗鄙的弟子回宗,任她一个人吃尽这么多的苦头,是他对不起她,也是师父对不起她。更不要说,却是师父休了七月的娘,另娶他人。但新师娘,也是极好的人,对他有如娘亲,极温柔极善良的。对对错错,说不清,唯一受伤的只有她,全部对不起的只对她。
她不肯认,他知道是她就好了,不必逼她承认。想到这,刀平安瞪瞪眼,收尽了眼中的水汽,扯扯嘴,露出一抹还算明朗的笑容,松开了七月,道:“不是就不是,就算是我太想念我的小师妹了,认错了。但你给我做个妹子,总归也不会亏,不必那么生气,连你家老爹都搬出来吓唬我了。你说这个可能是金刚藤,那咱们挖挖,挖出来还是对半分可成?”
好不容易从刀平安的怀里松出来,七月连着倒退三步,正好踩到铁铲,低着头听刀平安不再尽说那些一听就叫她心里揪成一团的跟以前有关的话,重重吸了口气,也扬起笑容,道:“什么叫算,我本来就不是!你刚才严重得罪我了,对半分不成,作为赔礼,我得多得一成。”
金刚藤,只有某些条件特殊的火矿中才有偶然生成,只要一小段同一些灵草搭配,就可以炼出体修最爱的丹药,使服者的身体得到淬炼,有如金刚,可挡七十晶灵力的一击而不伤。
修者分修灵和修体两大类,灵力更以分晶来断威力,像七月如今炼器期第九成,体内的灵力不过三晶多些,等到了筑基期才会有十晶,凝脉期的修者到后期才有可能达到六十晶。
一小段就能够搭配灵草炼出可生受七十晶灵力一击不伤的丹药,在市面上的价值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