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晚之后，长孙宸大病了一场，整整一个月仍未好。
期间林睿有去看过长孙宸，被长孙宸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身体素来很好，为何这次竟会病成这样？”
长孙宸微微笑着说：“大概是刚回帝都，水土不服吧。”
“胡说！”林睿不信她的话“你回帝都半年有多了，比我还久，怎么可能还会水土不服。”
一旁站着的沫儿看不过眼了“大夫说小姐这是积劳成疾，思虑过度所致，要放宽心好好休养。”
林睿轻轻叹气“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日后只怕会更多事，你若是将身体熬坏了，日后可怎么办？”
“我会好好注意的了。”长孙宸安抚她“不过是病了一场，就当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吧，不用太担心，我日后会注意的了。”
“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林睿说到“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暂时不需要麻烦你们，与赵家合作之后，长孙族也不会太拮据，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方才过来的时候，听到你们府中的人在嚼舌根，都在说你害死你二哥和大娘的事。”林睿问：“为何不管一下他们呢？”
“管不管也没什么区别，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好了。”长孙宸满不在乎地说到“再说呢，他们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又何必弥盖欲彰呢？”
“你……”林睿一时不知该如何说长孙宸才好。
“别担心，我向来都不在意别人时如何看待我的。”长孙宸对着林睿笑道：“孰是孰非，岂是旁人说几句便能改变的？我自己心中清楚就好，其余人，我从来不去顾及他们作何想法。”
“这对你的名声毕竟不好。”
“离经叛道的阿睿何时又在乎起名声来了？”长孙宸打趣她“何谓好名声？又何谓坏名声？关于我的各种好坏的传闻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又能如何？”
两人皆是沉默，长孙宸打破这份沉默。
“若说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然是不可能的。”长孙宸也叹气“旁人我可以不顾，但是……我无法忽略我爷爷的看法。”
林睿紧张地问：“他责罚你了？”
“没有。”长孙宸轻微摇头“毕竟还是怕身边亲近的人不理解自己。”
“虽然他说我是他一手培养的，他清楚我会做何事，不会做什么事。但我总觉得他对我这次的做法还是不满意的。”长孙宸说得无奈“在他眼里，即便长孙敏不是他最看重的孙儿，却也是我爹的血脉，原本我害死他，爷爷就有些动怒，但看在眼下他只能将我扶起的份上，也就忍了过去。那晚莫氏忽然冲入我房里，我不想再忍，便找来爷爷，我觉得有些话隐瞒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告诉他了，我想让他知道，他一手一脚培养起来，最让他骄傲的孙女，从未改变。”
“咳咳咳……”大概是说得太久，长孙宸忽然咳了起来，咳声久久不能停止，沫儿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
“慢慢说，我没这么快走。”林睿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说。
“那晚我多想告诉他，长孙敏并非我父亲的儿子，多想告诉他，我即便再狠也没有杀害自己的哥哥。我手中握有的证据都尚未拿出来，他便打发了陈伯将莫氏杀了，而后命令我们不许透漏一句便离开了。”长孙宸眼眶微红“他终究不愿信我。”
林睿不忍看长孙宸如今的样子，安慰她“或许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得了吧，接受不了。”长孙宸讽刺地笑着“多狠的一个人呀，怎么就接受不了呢？他终究是老了，我也渐渐长大了，他如今竟然也开始忌惮我了。”
“怎么会呢？”林睿苦笑着说：“他亲自培养你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让你接替他的位置吗？”
“毕竟我们之间隔了两年的时光了，这次回来，无论他再如何想表现得待我如初，我仍能感到他并非出自真心。”长孙宸说到“如今这般待我，不过我除我之外，他无法依靠其余人罢了。说来真是矛盾，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当初呢？”
“他一定不知道，关于这些日子，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长孙宸喃喃说着“刚开始因为他身体不适，所以我扛了府里的事物。每日与那群老家伙明争暗斗真不是我想过的生活，但最初想到爷爷，我便也忍了下来。我以为他待我的疏离不过是因为在病中，他病好得差不多了，我找爷爷说了好多话，他却只回了我一句‘你何时变得如此骄纵了’。”
林睿无言，只能紧紧地握着长孙宸的手。
“好多我不愿与别人说的话，我都好想告诉他。我想让他知道，并非我眼中容不下长孙敏，而是长孙敏害我在先，我才痛下杀手的。”长孙宸说到“但是那晚他的反应却让我无话可说，也证实了我这段日子以来的想法。时间真的是一样利器，十多年前，他所认为我最像他那般冷狠，将我带到他的身边。而如今，同样是那两个字，将我从他身边疏离。”
长孙宸感叹“爷爷果然是老了。”一大段的话，让长孙宸给说得断断续续的，说得久了，竟然有些接不上气来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林睿心疼地说：“他会知道的。”
长孙宸却摇头“我再也不需要他知道了。”
“回来这半年，我已经失望够多次了，已经够了。”长孙宸感叹“我已经不需要他知道了。”
林睿一时无语，她没尝试过被亲人伤害以致如此失望的情况，即便是皇帝，她也算不上失望，只不过是看清了罢了。
长时间的沉默，让长孙宸稍稍从消极中反应过来“抱歉，阿睿，你难得来看我一次，我竟然说了这么多丧气话。”
“没事，我们俩之间，还需要这种客套话吗？”林睿摇头“我看你也累极了，我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再过来看你。”
“好。”长孙宸应到。
“那我走了。”
“阿睿。”长孙宸忽然叫住快到门口的林睿，林睿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她。
“什么事？”
长孙宸咬牙忍泪“告诉你哥哥，接受皇上的安排吧，不要再等我了。”
“就算是我长孙宸对不起他了。”
林睿浑身一颤，冷声说：“这话，你自己告诉他把。”
“小姐，沫儿去送送少爷吧。”沫儿忽然说话，不待长孙宸答应便带着林睿出去了。
“少爷，方才小姐的话，还请您不要当真。”沫儿在一处安静的地方站定。
林睿点头“嗯。”
“这半年来，小姐真的不容易。”沫儿说到“积劳成疾、思虑过度，不过是八个字，却代表了很多事情。”
“这长孙府，真的不敌咱们凉州的林府，并不是能随小姐随心所欲的地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没有能够相信的人，也没有可以重用的人。四处都是别人放置在长孙府中的眼线，稍有不慎，小姐便会万劫不复。”沫儿继续说“夜里总是睡不安稳，生怕睡熟之后会有人对小姐不利，就连平日小姐的衣食住行都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便会伤害到小姐。长孙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小姐在里面可谓是寸步难行。”
“既然你也知道，那你平日便帮着小姐多注意一些，其余的事我会帮你们处理好。日后让阿峰过来长孙府守着吧，毕竟以往在凉州时，阿峰也是侍奉过你家小姐的人，如今这种局势也就只有他们能信得过了。”林睿叹息“你先回去照顾小姐吧，不必送我了，我认得路。”
“是。”
“待会我会派人来拿走小姐的药单，你准备好吧。日后小姐的药由我们熬好再派人送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