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留宿
“什么叫泼污水?身正影不斜,龙公子好生的不在前院呆着,怎么去了后院?若是有小厮陪着,怎么会迷了路?再说这后院也不止你一个,偏生就是你给引得路,还两人一起看见秀梅落水,真是巧事都碰一起来了!”陈嬷嬷阴阳怪气的道,目光在楚朦上上下下的瞅,俨然不信楚朦和龙星的一众说辞。
楚朦也不辩解,只轻描淡写道,“陈嬷嬷真是好能耐,这样推敲的本领不去衙门口当断案的女捕头,却留在这府远做伺候人的老奴才,可真是大材小用了啊!”
“我不跟你废话,你又不是相府当家人,没有权利盘问我,回头大舅母找我,我自然还是这样的说辞!陈嬷嬷若是没有旁的事,我要回去压惊了,湖里捞出死尸,真是晦气!”
陈嬷嬷生起气来就红脸,涂得白白的脸上红通通的,“表小姐好好回去压惊吧,别是做了亏心事,孤男寡女的在这柴房里说说笑笑,一点姑娘家的规矩都没有!”
楚朦扬了扬眉,“我没有规矩也比不上陈嬷嬷你呀,也不知道是谁大把的年纪,还厚着脸皮凑到人家后生小辈面前瞅,把人家后生小辈给吓得落荒而逃,我都跟着燥得慌!”
“胡扯,简直胡扯!”陈嬷嬷气得差点仰倒,想不到自己那么一点点小心思竟然悲哀这死丫头给看破了,还拿出来笑话!
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未被人拿着这点说事,这要传出去,她家那口子可是个喜欢猜忌的火爆脾气,可真是羞煞人了!
“你别走,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就别想走!”陈嬷嬷气昏了头脑,只想冲过来抓住楚朦说理好还她一个清白,楚朦的身手,陈嬷嬷怎么抓的住?
眨眼的功夫,便见楚朦脚底抹油的跑了,陈嬷嬷气得跺脚,朝楚朦跑远的背影狠狠啐了口。
因为顾念着邀月亭那边的事情脱不开身,当下只得匆匆带上柴房的门,便扭着腰离开了。
待到宴席散去,宾客陆续离开,许氏恭送老夫人王氏去佛堂,再返回自己屋时,夜色已经罩下来。
这一天的劳碌,身子和心,都疲惫到了极限,却还不能清静。
“不是说明个就查办这件事情,三小姐怎么还在闹?”许氏眯着眼睛,一边揉着鬓角,有些困倦的问道。
“不是闹,是心疼,舍不得那秀梅!”陈嬷嬷纠正。
许氏听这话,就笑了,“哦,她何时变得懂事,都这般体贴身边人了?”
“三小姐以前是年纪小,但心却是极善的,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丫鬟,情分自然深。怪只怪秀梅那丫头,福薄命浅,忒地怎么就沉湖了呢!不然,这么好的主子,有她享福的!”陈嬷嬷叹了口气道。
许氏不以为然,轻哼了声,“我知道你待三小姐亲厚,但也别好的坏的往死里惯着!我自己身上落得肉,还不清楚她的品性?只怕这会子闹腾,不是舍不得,而是恼我没有即刻将云宛找来问话!”
“太太英明,三小姐急躁,但也是为了给死去的丫鬟讨个说法。这事说起来,表小姐嫌疑最大,今个白天,那处的下人都被太太您调到前院去当差了,老奴私下问过,就表小姐一人在那洒扫,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秀梅尸体的!说不定,秀梅就是被表小姐推下去的!”陈嬷嬷一脸诡秘的道。
许氏凝眉听着,半晌摇了摇头,“若说别人,我倒信了,就云宛那丫头,才没有那份魄力呢!”
“怎么就没有了?太太难道忘了牛厨娘被灌下的那碗老鼠汤?”陈嬷嬷凑近些,很是坚定自己的猜测。
许氏原本白日里多吃了几杯酒,腹里有些不自在,这会听到那老鼠汤,胃里便翻腾起来。
“快别说这个了,恶心至极!”她推了把陈嬷嬷,嫌恶的皱着眉头。
陈嬷嬷悻悻笑了下,站远了些,“还有后来大闹厨房,堂堂的小姐竟然跟一群厨娘打的不可开交,就有人私下里议论,说这表小姐在柴房关押的那三天三夜,被狐精给迷了,这才心性大变。”
许氏也琢磨起来,回想一切,这云宛确实像换了个人似的。
“秀梅那丫鬟,自小跟着我们三小姐,三小姐身上的有点她是半点没学会,倒是学了一副奚落人的刁牙。或许真是跟表小姐起了冲撞,然后被推下水了,也说不定呢!”陈嬷嬷又道,心里想到白日里凭白被那表小姐讥笑了一回,一口恶气难平,这会子许氏满脸疲色,陈嬷嬷还是装作看不见,兀自将自己的想法强灌给许氏,试图彻底的抹黑云宛。
“即便当真是那死丫头做的,那又何如?委实我们找不出旁观者来指证,早知如此,我实在不该将后院的人全部调开!”许氏也动了心思。
陈嬷嬷暗喜,但随即又听许氏沉吟着道,“那龙公子,不知能不能笼络过来?”
“老奴打听了,那龙公子是青冥书院的学生,今日是随了他们院首过来给相爷贺寿。”
“青冥书院?”许氏知道那里,那可是问荆城,乃至他们燕国最负盛名的书院,能够进青冥书院的学子,要么便是极其的天资聪颖可造之材,要么,便是出身达官显贵之家。
“那你可打探到龙公子的家世背景?”许氏又问。
“太太的吩咐,老奴自然放在心上。”陈嬷嬷随时随地不忘恭维二字,接着道,“龙公子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考进青冥书院的。”
许氏眉梢抬了抬,这么说,那姓龙的傻小子,大冷的天跳进湖里捞尸,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学子,这就好办多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事先别急着处理,等先找到那姓龙的傻小子,吩咐好再来给云宛一个措手不及!”许氏搓着手,疲惫的脸上涌起兴奋之色。
陈嬷嬷却没有这么乐观,想到那俊美的如同谪仙的风流公子,如果真的能够为金钱驱使着为她们做任何事情,陈嬷嬷就心花怒放。但又想起她在柴房外面,瞥见那龙公子和表小姐相互对望着,好似很亲近似的,立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奴觉得,那龙公子,不一定会挺身而出来做这个证人!”她道,见许氏不解,陈嬷嬷当下便再次添油加醋的将二人对望的眼神跟许氏描绘了一遍,许氏跟陈嬷嬷不同,她是大家闺秀出生,听到这些,自然是又惊又怒,勃然火起。
当下一掌拍在身侧的小炕桌上,眉眼倒竖,大喝,“伤风败俗,毫无教养!”
陈嬷嬷的煽风点火已达成目的,也识趣的闭了嘴,站在一旁静候佳音,只要许氏这尊大佛一声令下,她即刻便可带了人去将那冲撞她的表小姐给押过来!
许氏生了一会气,却渐渐冷却下来,眉头缓缓拧成一个疙瘩,好像在盘算着什么,然后又舒展开来带着几分阴险。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年轻男女的情字了。他一定会为我所用,倒戈相向。”她咬着牙,酸溜溜的道,“何况,我许他的,不止是金钱,还有那锦绣前程!”
主仆二人还准备再议一会,突然,屋外有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大爷待会要过来。
许氏和陈嬷嬷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许氏那已经一个月未踏足的夫君,今晚要过来留宿了。
两人脸上随即涌上喜色。
自从一月前,因为方姨娘的事情,许氏跟夫君闹了些小不愉快,他便冷了她足足一个月。
这一个月,可真是煎熬啊。他今夜突然过来,许氏能不惊喜吗!
先前还疲惫不堪,这会子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忙地从炕上起来,正犹豫着要去换身衣裳,整下妆容,外面,已经听到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正朝这屋而来。
许氏又是急切又是惊喜又是忐忑,陈嬷嬷上去帮忙象征性的整了整许氏的发髻和珠钗,笑着给她信心,“太太今日这盛装,已经够美的了,无需再装扮。”
话音才落,门外帘子打起,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背手进来,步伐沉稳,不疾不徐。
屋子里光线明亮,男人一袭青色居家袍子,料子做工都是极好。
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五官端正,面皮白净,气度虽儒雅,然眉眼间却带着上位者自有的威严,举手投足,自成沉稳。
来人正是左相的大儿子,许氏的夫君,杨雁桐的生父,云宛的大舅舅,大理寺卿杨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