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起这林大导演还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把女儿养了这么大,突然就这么没了!还真是……唉!”看着电视上播报的新闻,最外面那床的老太太也情不自禁地开口说了一句。
“是啊!电影拍得再多,奖杯拿得再多有什么用呢?女儿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啧啧!”和林优邻床的那个老太太也跟着附和。
两个老人家就着电视上的新闻,不约而同地叹着气,话里有惋惜、有同情,更多的,还是看戏的成分。
人性本恶么?在自己生活不如意的时候,看到这个世上有人比自己更不幸,多多少少,是会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在里面的。
听着两个老人家就着电视新闻在那边装模作样地评头论足,林优的胸口闷闷的,并不是很舒服,好在,这个时候,之前去茶水间热粥的温雨薇回来了。
温雨薇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保鲜盒,粥香四溢,盖过了满屋子的饭菜味。
“嘶~好烫~”刚把粥放下,温雨霏便立刻捏住了自己的耳垂,替自己的手指降温。
看着她的样子,林优不觉心里一暖,很自然地对她说了一声:“辛苦你了。”
闻言,温雨薇先是愣了愣,随即不太习惯地看了林优一眼,嘀咕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她们是姐妹,也是一家人,妹妹照顾姐姐,天经地义,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说实话,温雨薇真的是很反感林优说的这句话!
温雨薇的声音很小,但是,距离她不算远的林优,还是能勉强听得到,只是,林优从小就没有和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不管对谁,都习惯了礼貌疏离,带着一张面具,隔离自己真实的内心,因此,对于目前这种情况,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摆出什么表情才能演绎正确,遂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马上换了个话题,说自己肚子饿了。
于是,两姐妹便一起在病房里用了餐。
林优今早才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人虽然清醒了,但是身体尚虚,没有力气自己喝粥,温雨薇轻轻地将林优从病床上扶起来,把枕头垫在她身后,端起刚热好的粥,细心地一口一口喂着林优。
林优从8岁开始就学会了独立,加上本身抵抗力强,生病的次数不是很多,所以,记忆里,像这样被人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着喝粥的情况,说实话,她觉得有点陌生,可是,看着温雨薇低头把粥吹凉,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时,她胸口的那块地方,久违的,竟有一层暖流滑过。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上帝存在,那么林优知道,她会愿意相信上帝在帮你关了一扇门的时候,会帮你留下一扇窗——而温雨薇这个妹妹,就是那扇窗。
喂林优吃过粥,温雨薇有随便吃了一点医院的伙食当做自己的晚餐。
本来,温雨薇是想留下来陪夜的,可是,邱露的一通电话,却是让她不得不离开病房。
病房的隔音设施并不是很好,温雨薇到外面长廊接电话的时候,林优有留了一个心眼,从温雨薇偶尔忍无可忍拔高的音量里,勉强推算得出,和温雨薇通话的人是谁。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打电话要温雨薇回家的,八成就是温雨薇的妈妈了。
是温雨薇的妈妈,也是温雨霏的妈妈,只是,这个妈妈,似乎并没有要来医院探望另一个女儿的打算。
其实,从梦中的一些记忆里,林优便隐约知道,自从在那场离婚官司上,姐姐温雨霏倒戈向自己有钱的父亲后,温雨霏和她的母亲邱露之间,便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不过,还没有把温雨霏的身份完全消化的林优,并不是很期望邱露的出现,或者该说,她还有点庆幸,温雨霏的父母对“她”的不闻不问。
毕竟,林优如今获得的有关温雨霏的记忆并不是很完整,很多事,很多记忆,在梦中都只是一些匆匆而过的片段,可以让她大致了解一些事发生的始末,却没有办法让她掌握到细节,甚至,记忆中的很多事,发生得都有些突兀,很多关键的东西都无法串联,以至于直到现在,林优对温雨霏的过去,都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把这个角色诠释完整。
在没有把握能把温雨霏扮演得毫无破绽时,林优并不想同和温雨霏有关的人有太多接触,特别,是温雨霏的家人——当然,温雨薇这个妹妹,可以算是个例外。
和邱露结束完通话后,温雨薇脸上的表情,带着深深的疲倦,只是,当她面对林优时,又会勉强挂起一抹微笑,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刚刚学校打来电话,说明天要去学校集合,所以,我今天晚上没有办法留在这里陪你了。”温雨薇不自然地对着林优扯谎,眸光闪闪烁烁的,不敢和林优对上。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醒了,有什么事可以按铃叫护士,你没有必要在这里熬夜陪我!”林优笑笑,体贴地没有揭穿温雨薇蹩脚的谎言。
闻言,温雨薇脸上的表情愈发愧疚,她张张嘴,想要和林优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能出口的,却只有:“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林优向她挥挥手,笑眯眯的。
看着林优的样子,温雨薇抿了抿唇角,下一秒,伸手抱住林优,语带一丝哽咽地对她说:“雨霏,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忘记,你……还有我!”
温雨薇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林优明显就是一愣,愣过之后,林优的眸光不自觉地泛柔,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温雨薇的马尾,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嗯,我知道。”知道就算不被父亲待见,不再被母亲喜欢,我,如今的温雨霏,还有一个心疼着我的妹妹在后面关心着我!所以,并不会觉得委屈,也不会觉得孤单,一点都不会!
温雨薇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林优,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
……
温雨薇离开后,林优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一旁,和她邻床的老人,时不时地旁敲侧击着她的隐私,探问着她的父母,试探着她和她的父亲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林优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所幸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精神不济。
夜晚,之前那位小护士再来查房的时候,林优有问她要来最近一期的报纸。
小护士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拿来了林优想要的东西。
接过报纸,林优立刻翻到娱乐版,几乎都不用特意寻找,今天的头版就是她需要的信息——
林飞独生女拍戏烧伤,经抢救无效于前日凌晨过世,今日举办葬礼!
新闻很短,但是,刊登的照片很大,几乎占了大半个版面。
照片上,林飞抱着骨灰盒,虽然脸上有黑色的蛤蟆镜遮挡,却还是难掩憔悴,他的身边,是同样戴着墨镜的梅月,不过,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梅月脸上的表情,并不清晰。
原来,今天就是她的葬礼!而且,新闻里还大致报道了一下出席葬礼的名单,其中不乏明星大腕,如果标题没有注明是葬礼,不知情的人,或许就会以为那又是一条红毯了吧?
林优自嘲地笑笑,随手就把报纸合了起来,搁在一边。
仰面,重新躺回僵硬的病床,她睁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好像思考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直到耳畔传来护工说要关灯的声音,她才缓缓地合上眼,倦极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