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幔围掩并不张扬身份的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缓行,灵潇隔着窗看向沿街叫卖的商贩,闻着香喷喷的馄饨汤香味儿,甚是诱人,只怕肚子不争气咕咕叫起来,恰巧一双黑乎乎的裂开口子的手进入了灵潇的视线,方才煞那间涌起的阵阵食欲瞬间消失了,灵潇很不明白一个做馄饨汤的老爷爷,手怎么会裂成那个样子,揉面煮饭有那么辛苦么。灵潇望着窗外发起呆来,胤禛自出府便靠着车壁假寐,一时间只闻得不远处叫卖声,耳边轻轻均匀的呼吸声。
“主子,石砚斋到了。”苏培盛轻声道。
胤禛和灵潇刚下车,店里的老板已经出门迎他们进去。
“爷,您要挑些什么,小的给您找最好的。”那年逾五十的老板点头哈腰的问胤禛,显然是明白身份。
胤禛示意苏培盛回话,走进里房品茶休息。
“这位格格随便挑,千万小心照顾好了。懂了吗?”苏培盛拿出块银锭,递给老板。
那老板暗暗记下,不敢抬眼仔细打量,招呼起灵潇,“格格,不知您想挑件什么物件儿。”
“这儿有没有云纹砚?”满屋的墨纸香味儿,灵潇转着纸笔,没看到几方上好的砚台。
老板看了眼灵潇,心道这格格还不是个挑贵重稀罕的,“有,格格是想要什么石的,是玉石还是端砚?”
“我要青花石的。”
门外恰巧刚走进两位主仆,剑眉星目,面庞豁达,打着折扇,露出一丝好奇。
“小姑娘怎么要用青花石的,端砚磨得墨,写出字迹不是更加顺滑流畅?”康熙先一步走到灵潇面前,抬手阻止急忙赶过来的胤禛,请安。
灵潇眼睛也没离开那方青花云纹砚一下,“阿玛说端砚是皇亲贵胄用的东西,我们大户小官人家用云纹砚最好,而且青花石磨出的墨更加均匀细致。”
“哪来那么多歪理。”胤禛冷着脸,严声喝住灵潇,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歪话。
“四爷,那是阿玛的歪理,怪灵儿做什么。”灵潇见胤禛冷着脸,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这里的人真麻烦,说个话都能说错,说错了还要挨骂,什么道理,然此时不敢强辩。扁着嘴角,一副嫣然欲泣的样子抱着胤禛的胳膊。
胤禛忽觉一阵淡淡的女儿香飘过来,尴尬的抽了抽手,灵潇偷笑了声,也就顺势放开了。康熙见此,哈哈大笑起来,这纳穆哈家的女儿真有趣,一点也不像个满人闺中贵女,还敢对着老四黏人。
灵潇这才仔细打量发笑之人,藏青色的锦缎袍子,看不出尊贵却处处细致中透着威严,挂着块淡黄色玉佩,一下子灵潇没反应过来,细细瞧了一眼,竟是龙佩。年纪气度摆在这,总不会是四爷的兄弟,那就是…..灵潇努力镇定下来,一眨不眨看着胤禛的眼睛,后者眼神一凝:“给阿玛请安。”
灵潇直接跪了下来,听闻胤禛的问安,不知如何拜见,一时说不出个话来。
“起来吧。”康熙见小姑娘认出来了,不禁埋怨了胤禛,随即觉得小姑娘很是聪慧。梁九功服侍着做到了原来胤禛休息的里间。
“皇阿玛怎么单独出宫,遇到危险可怎么办。”胤禛皱着眉,夹杂着不少担忧,皇上在宫外出一点点事,得多少人陪葬。
“行了,你先跟朕说说,为什么违旨?”康熙心中一暖,又想起下旨令胤禛带灵潇进宫给他瞧瞧的话,虽说是口谕,那也是圣旨不是。
“她的伤一直没好利索,一时耽搁了,皇阿玛恕罪。”
灵潇在一旁听得晕晕乎乎,不知是在说谁,刚准备尽心听听,街上乱哄哄的,女子的叫嚷声,男人的唯我独尊的反驳声,越吵越大。
康熙听出这声音是谁,皱着眉吩咐梁九功把人给他叫进来,脸上的怒气显现出来。
不得不说康熙和胤禛的皱眉虽然相象,却又不像,胤禛皱眉像是思考什么,或者训斥什么,而康熙则多像是要发落什么,谁的好日子不远了的意思更浓。
不一会两个年轻、衣着光鲜,男子脸上却战战兢兢,后面跟着个八九岁,相貌清秀的小姑娘。
“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康熙不容质疑的声音,警告不许透露身份。
“阿….阿玛,”老九和老十在屋外看到是梁九功来请时,就知道是康熙来了,眼下康熙面色不愉,两人双双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那小姑娘似是半点不害怕般,“您的两个儿子骑马撞惊了我的马车,不该道歉吗?”
胤禛在一旁看着康熙脸色不愉,没说话的意思,开口道:“既没伤着人,就该大事化小,在大街上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我的奴才为了护住主子伤着了,这两位少爷难道不该赔礼?”小姑娘还是没错似的,好像是没什么大错。
胤禛不好和小姑娘吵吵反驳,康熙又阴沉个脸盯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眼看着那小姑娘又要嚷嚷,灵潇先一步拦住,“妹妹的奴才伤着了,赶紧送去医馆,才像个护仆的主子,有妹妹这叫嚷的功夫,那奴才怕是要伤得更重了。”
“人人皆而平等,照你的意思,我的奴才就算是平白伤着了?还不能讨回个公道?”小姑娘似是好不后退,话语明显变软了,人也镇静了。
跪在地上的两人立马要弹起来一样,方才就是被这姑娘的人人平等给气着了,谁跟你个奴才平等。
“人自生下来那刻开始,主仆尊卑的身份已经注定,何来人人平等的道理。哪有主子给奴才赔礼的。”灵潇没说错,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出身决定不了一切吧,也决定一大半。灵潇把这个时代的规矩学的可是不错了呢。
“你…”小姑娘恰时明白了,这是我们都是奴才,人家是主子。“我是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钴禄氏,哪里是奴才。”我堂堂21世纪的高数高材生的小妍就算再不懂历史,那当官家的主子总不是奴才吧。
胤禛轻蔑的瞄了眼,正好被小妍看见,这到底是不是大清,什么情况。
灵潇不知道典仪是什么,凌柱是谁,对于四品官,却是知道的,钮钴禄氏也知道,是满洲的八大姓之一。
“有功夫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写字绣花,闲的出来丢人现眼,谁养了你这么个女儿不得被气过去了,你……”胤禛越说越难听,灵潇不忍打断,“四爷,人家只是个小姑娘,您就高抬贵手。”
小妍被那句四爷懵了,面前这是康熙家族啊,四爷,四爷,那不是必须要嫁的胤禛吗,天呐。“我…”
灵潇手转间给她使了个咒,此时是多说多错,闭嘴吧,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康熙在一旁直赞叹灵潇,头脑清楚,条理不乱,少见的姑娘。奇怪老四什么时候和他一样,骂人这么狠,“走吧,你们两个起来。”既是奴才嘴贱,关儿子什么事。
回府时,灵潇直感叹,云纹砚怎么忘拿了。第二天在书桌上看到时,小心里又一次谢谢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