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啊?”素问拿着披风追着灵潇,口气战战索索,仍是追着灵潇问。
“出去透透气,不必管我。”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但灵潇知道素问是不敢一个劲儿的烦着她的。
“可是姑娘,万一老爷和两位少爷问起来,奴婢该怎样回话?”玉枢满目焦急道。
灵潇听得玉枢的话,停了停手中摆弄着的紫竹箫,挑眉反问道:“怎样回话,还要主子教你?那要你何用。”
说完自顾自接过素问手中的披风来,不理玉枢脸色跟变脸儿似的,一阵青一阵红,憋了半天,还不敢说个不字。惹得素问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她也不喜欢玉枢,老是比人身高一等,爱对下人呼来唤去,她又不是姑娘,大家不都是一样伺候主子的么,哪有个高低贵贱之分,偏偏自个儿还没个自知之明。
从清早天上一直淅沥沥下着小雨,直到灵潇出门,小雨不见大也不见小。依旧穿上身粉色汉装,浅蓝色的对襟旗褂,长发结成马辫留在胸前,独自一人拿着把洞箫,从后门上的街。一路上,只挑偏僻人少的街道走。踩在一个拼着一个的青石板上,遇到有的青石板因年久失修,地面不平的缘故,一人踩在一头,另一头溅了他人一身水时,灵潇眨了眨眼睛,心里思忖道,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一旁被溅水的年轻人,正要发恼,看见已走远的小姑娘只留下盈盈倩影,想到是个小姑娘,年轻人为这点小事也不好追上去讨闹,更何况人家小姑娘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自认倒霉了。
灵潇瞄头回看,见那人没有追上来,长长舒了口气,记得二哥说过,京城有些市井小民,碰到些小事,就大吵大闹,非要赔钱给他才会罢休,不过只要穿戴好点,骑马坐车出门,那些百姓便不敢上前胡闹,照善逸的原话:京城的人都是贼精贼精的,晓得有面子的人物多少和皇家官府连着那么点儿亲,所以上街装扮好点上街那可是为了自保,半点不是炫耀身份的意思。
逛了两条街,身后的人跟了两条街,灵潇这才相信二哥昨日所说。身后的几人,拳脚功夫都不错,走起路来动静很小,根本分不出是几个人。灵潇此行出来,是想试试他们背后之人究竟是想查什么,若是只跟踪阿玛和哥哥,那就应该是前朝的事,可连她一个小姑娘,都遣人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些人究竟是想做什么,灵潇凝眉深思,阿玛、哥哥都是和气之人,想不透到底是惹了什么人。
道路旁一披头散发的女子,没有任何首饰装点,青色衣服烂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静静坐在地上,一声不出,也不像是讨饭的,却像是个乞丐。街上稀稀落落的人斜眼瞧着,没人上前相问,更多的是绕着走,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路过那姑娘时,灵潇好奇,仔细瞧了一眼,看样子应该比自己长个两三岁,半边脸被发丝遮着,雨水洗涤过的另边脸,双眼无神,长相标致有余,却不见什么变化,若不是在那以手支撑,跪坐着,恐怕和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灵潇心生恻隐,在身上找了半天,连一块碎银都没带,少不了有些气馁。所幸摘下了手上的白玉戒指,拿起那姑娘的手,触及时,指尖硬硬茧,搁在灵潇芊芊玉手上,眼前这姑娘皮肤粗糙的很。究竟是经历过什么,一个姑娘家家的手会成这个样子,想想二哥日日练剑的手都不见得比上她的粗糙。那只手忽然猛地抽回去,灵潇才发现失态了,温声说道:“送你的,好生买件衣服,回家过日子吧。”
姑娘抬起眼帘睨了眼送她戒指的娇俏女子,眼中没什么表情,但那份不知对人还是对事的轻蔑已说明了一切,把戒指往地上一扔,冷声道:“家?什么是家。”
那是什么眼神,灵潇心中不愉,却不爱和她一般见识,在灵潇心里家一直是个很美好的存在,有阿玛疼,哥哥爱,这个姑娘怎么可以这样轻视家人呢。
“你叫什么?可有名字?”
“名字?没有。”又是这样的眼神。
“那就跟我回家吧,等我回来路过这里,你若是还在,就跟我回去吧。”说完,灵潇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干嘛,往家里捡人,是这样么。
姑娘的眼神,灵潇从未见过,那么坚强凌毅,根本不是个姑娘该有的眼神,那么倔强,和灵潇说话时,没有半分卑微之色,头一样是耿耿地不曾低下半分。是因为这个眼神么,还是因为心中怜悯她无依无靠,灵潇也不明白。
胤禛今日被康熙骂了一顿,说他办差不尽心,少不得是因为挑的几个户部侍郎都是汉人,吏部尚书张廷玉也是汉人,皇阿玛不好因此怪罪同是汉人的尚书,就把火全发泄到他头上。前生胤禛就知道康熙爱牵连人,有时候发脾气根本就不让你摸的清头脑,照今世的样子,恐怕比之前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纳穆哈家的丫头?怎么一个人在这。”胤禛嘴角一笑,找个人耍耍开心也好。
苏培盛听见声音,不知贝勒爷是不是问他话,看那样子也不太像,遂老老实实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刚想叫住灵潇,忽发现后面还有几只狗腿子跟着,招苏培盛近前:“去查查跟着那丫头的是谁的人,想要做什么。”
“嗻,奴才这就去,只是......主子爷身边就没人伺候了,要不待爷回府后,奴才立马去查。”苏培盛不敢只留主子一人在街上,万一出点儿差错,他还要不要这条残命了。
“废话怎么那么多,让你干嘛干嘛去。”说罢,胤禛看也不看苏培盛一眼,跟灵潇后面走去,也不管身后那些跟踪的人认不认识他,看见他后,还敢不敢跟。
然被胤禛说对了,狗腿子就是狗腿子,长了幅猪脑子,竟不认识胤禛,看到胤禛跟着纳穆哈家小格格去了,还以为今儿会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回去可以禀告主子,赶紧跟着,生怕错过什么,回去后挨主子骂。
到了城外亭子里,灵潇累得实在是走不动了,都到城外了,那些人也不动手,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这叫什么事啊。坐在亭子里,无聊的想着,四爷在做什么呢,自从上次十四大婚后,还没见过他。
看了眼一直攥在手中的洞箫,不由得松了松,看来那些人只是在打探些什么事,而不是要害谁,灵潇稍稍松了口气。
今日的秋雨,恐怕是今年最后一场了,远方似雾非雾掩遮着青山,冷风习习,和杂着阵阵箫声。是曲白雪,先生谱的曲,想起先生,灵潇竟落下泪来,泪水随着脸颊流到了洞箫上,先生不知如今怎样了,还在潭柘寺借住?那样般的出色人,样样精通,却无一用武之地,平白满怀抱负之人,一生只能与高山流水为伴,梅兰竹菊为友。先生究竟是为何不能出仕,灵潇不明白,也没有问过他人,总想着先生的事,总有先生的法子来办,自个儿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姑娘之曲,颇动人心弦,莫非是在缅怀什么?”清风暖暖的笑,好像冰寒冷风吹在他身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灵潇迷糊了瞬间,这是?还蛮眼熟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您是?”
胤禩愣了半晌,竟忘了么,“潭柘寺,我与姑娘见过。”
“是八爷。”灵潇想起在潭柘寺不过是见过那几位爷,面前之人好像就是四爷让请安的八爷,赶紧跪下行礼:“奴才见过八爷,给八爷请安。”
“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过,听闻姑娘之曲,一时兴起,若因此叨扰姑娘雅兴,不成了我的罪过了。”胤禩仍是笑着请灵潇起身,话语似是在夸赞一件什么一样。
不知道这位八爷是不是对每个人说话都这样,太过文雅,又像是每个人在他眼中都一样,都是件值得夸赞的艺术品。灵潇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每个人在每个人心中都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位置、分量,是不可能全部一样而无丝毫差别的。
“奴才不敢。”灵潇起身后仍是一派恭谨,并无半点感激之色。
瞬间,胤禩茫然了,这是为什么。
“八弟清闲的紧,有空来此吹冷风来了。”
“见过四哥。”胤禩缓过神来,对胤禛回道:“四哥日日忙碌,弟弟等这闲人,岂是和四哥一样。”
“八弟过谦了,八弟是否清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八弟手下的奴才倒是忙的很,处处奔波。”胤禛此时并不知跟踪灵潇的就是胤禩的人,这样说,只是在说这几年,胤禩手下的动作不断,多说一句,然千争万争最终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胤禩听来,却是胤禛早已明了他在查纳穆哈家的事,可阿灵阿一象办事谨慎,四哥究竟是怎么知道背后是他出的主意,照此看来四哥也算个厉害人物,只是不知道皇阿玛和太子知不知道,若是太子知道了,那可真是件有趣儿的事。
“见过四爷。”灵潇见到胤禛时,眼睛立马眯成了一对弯月,终于不用在和令她不知怎么回话的人单独在一起了。
“起来吧,何时这么懂规矩了。”胤禛微微笑了笑,见到自己,小丫头怎么这么开心。
“弟弟府中还有些杂事,就不陪四哥了,先行告退。”
“八弟随意。”胤禛只瞟了他一眼,随意。
“恭送八爷。”灵潇老老实实磕头,哪知刚弯下身,就被人扶起来了,灵潇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四爷?”
“已经走了,何苦多此一举。”地上太凉。胤禛看到灵潇呆呆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她不是一直聪明的精么。
灵潇像是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看胤禛。
胤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静静看着灵潇,忽道:“爷送你那簪子呢,怎么不戴,是嫌样式不好?爷改日再.......”
“不是,四爷送的很漂亮,是今日戴出来怕丢了,就留在府里了。”灵潇没说是怕今日会和别人动手,怕戴着簪子怕掉了,霎那间有些懊恼,灵潇从未说过谎话,今日这是怎么了,就是说不出口,话到了嘴边,竟然变了,怎么能骗人呢。
灵潇懊悔不已,正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时,胤禛也懵了,她拿着萧出来,是知道会有危险吗,那她为什么还要出来。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恼什么,不过是问她簪子为什么没有戴罢了,原来是怕丢了么,虽然是他亲自打库房里挑出来送她的礼物,可丢了不是还可以送么,一时间亭子里两人,两人皆有心事,想不通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