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没了多大兴趣。康熙忽然想起亲自下旨诏了纳穆哈的闺女进宫,纳穆哈二儿子过世不到两个月,纳穆哈也不似皇帝,早夭的孩子多,早已没多大心疼了,人家这下子只剩下了一个长子。被街上的混混打个半死,他可以摘了顺天府的顶戴花翎给纳穆哈出气。至于隐隐中责任最大的步军统领是索额图的人,又连着太子,他不好动九门提督,总觉得委屈了纳穆哈一家。若是康熙知道了胤禩办的那些事,不知还忍不忍得下去不办他。
魏珠传旨道:“皇上召户部侍郎纳穆哈嫡女灵潇格格近前。”
这方灵潇刚稳下心思,脸颊红晕渐下,闻得康熙召见,皇家人真不让人安生。
“奴才瑚尔佳氏灵潇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
“免礼,小格格可知朕为何召你?”康熙见灵潇落落大方,毫不扭捏,心生喜爱,语气也慈爱了不少。
灵潇略做思考状,歪着脑袋皱起罥烟眉,嘟起粉唇,好不俏皮。康熙看了娇美样更是喜爱,心想小姑娘有点意思,模样周正,性格也好。若是年纪到了,今年选秀,四儿子怎么还会空着嫡福晋之位。错过了个乖巧儿媳妇,好不可惜。
“皇上英明,所想之事,岂是奴才可以乱猜的。不过这次,奴才倒是想到了,不知对不对,奴才想着皇上肯定是因为上次的幻方,所以召见奴才的。”
很久之前的事,不是说康熙记性不好,实在是这件事容易忘,一下子被提起,也有了兴趣,少不得是小姑娘转好了幻方也说不定。
“哦?怎么,小格格把幻方转好了?快呈给朕看。”既然康熙被引起了兴趣,顺着小格格说也行。
吩咐素问去取幻方的空当,灵潇想着总不能明打明的告诉康熙是自个儿转好了。当初康熙不眠不休都没转成,总不能比康熙还聪明,如此想着,有了个法子。
“启禀皇上,您不想知道奴才是如何转成的么?”
“哦?朕以为是小格格心思聪慧,给朕说说,如何转成的?”康熙没灵潇想的那么多,当初不过是摸索了三天,灵潇转了几个月,怎么也能转成吧。
“奴才当不起皇上夸赞,奴才用了最笨拙的办法,将所有的方法转了个遍,最终自然可以转成六面,面面相同了。”灵潇说着低头时还吐了吐舌头,不太好意思。
不过是随口下的旨,小格格如此尽心,康熙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脸色讪讪笑着。
宜妃在一旁看得明白,遂开口先夸道:“格格心思缜密,时刻记着皇上的吩咐,皇上应该高兴才对呀,您说对吧皇上。”
“小格格确实机敏,少见宜妃喜欢有喜欢的格格,纳穆哈家的小格格是个有福气的。”康熙这话实是对纳穆哈说的,眼神扫过一尊塑像似的纳穆哈,见他面色松动,心下放宽了不少。
“皇上看着好的,臣妾自然是瞧着好,依臣妾来说,格格如此该赏,待会儿,皇上可别忘了才好。”宜妃瞟过三妃,其余皆端庄笑着,不发一言。德妃位于康熙右手边下首,背后恰好昏黄的蜡烛映的德妃脸庞模模忽忽,别有一番滋味儿,况且还时不时看向皇上,娇嗔的眼光连宜妃看了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果然是下贱货,包衣奴才勾引手段都敢在大厅广众下使出来,也不嫌丢人,活该是四妃之末。
女人嫉妒起来往往是非不分,康熙宠幸德妃,德妃自不会是个狐媚之人。说来也奇怪,偏偏德妃此时同平常无甚差别,看向康熙的眼神,在宜妃看来,成了堂而皇之勾引人了。
只有一旁的善诚听得直想笑出声来,昨天他可是亲眼看到小妹把那个方块儿拆开,拆成了二十六小块儿,然后仅用了一盏茶时间,拼装成了面面同色的方块儿,连他都不禁赞叹小妹聪慧过人。
“对,对,宜妃说的对,该赏。”
宜妃笑得正甜时,幻方献上来了,康熙看着开心,大方道:“小格格想要什么,朕赏,说吧。”
其实灵潇没什么想要得,金银珠宝,家中不缺,绫罗绸缎虽好,却不至于来找皇上讨赏。思及在京中待了半年,没遇到几件顺心事,让皇上带着出去逛逛总可以吧。面儿上诚惶诚恐,小心开口:“论理说,奴才奉旨行事,不该讨赏,可皇上金口玉言,奴才不好矫情才对。”
“哈哈.........小格格呀小格格,讨赏还要赖到朕头上,恩?”
纳穆哈看出来康熙是说个玩笑话,但面子是要给足康熙的,与闺女跪倒一处:“奴才教女不严,望皇上恕罪。”
“朕既是说了要赏,哪还能怪罪小格格之礼,你也太过小心了。”康熙顿了顿,对纳穆哈这种死脑子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给他掰过来,“小格格说吧,朕金口一言,必然说到做到。”
快速瞟了眼阿玛,见阿玛没什么意思,稍稍放了心,当时皇上明明说过只要转好便可以随驾南巡。时过境迁,本就想着皇上忘了,遂先提了提西巡。既是如此,皇上应该不会怪罪才是,如此想着,灵潇缓缓开了口:“奴才只有一事,素闻草原风光无限。奴才只求明年皇上西巡,可以捎上奴才去瞧瞧大清的大好河山。”
谁也没想到灵潇会提这种赏赐,康熙迅速转了个弯,带着个小格格去,无伤大雅,只是草原就算了。看来朝中的大小事宜,纳穆哈是丝毫没有对家人透露,康熙对此是满意的:“好,好,纳穆哈的小格格果然与众不同,连赏赐也不甚脱俗,只是可惜了小格格爱惜草原之心。明年朕要摆驾南巡,去不了草原了。朕带着小格格去瞧瞧你往日的江南故乡如何?”
不管西巡、南巡,不必窝在京城,能出去就好,再说康熙都开口了,哪儿还能拒绝之理:“奴才谢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说道此了,带上哪几个儿子,心里早有了注意,正值大年初一,下了口谕,算是图个吉利:“宣旨:朕于四十年南巡,着三贝勒胤祉与五贝勒胤祺留守京中,太子、四贝勒胤禛,十三贝子胤祥,十四阿哥胤祯随驾前行......”刚说了一半,本来安安静静的听旨,下席哪儿出了个声响,引得康熙连连侧目,小阿哥胤礼不满五岁,还没有启蒙,连规矩礼仪懂得都不多,但今天是康熙特允了参加宴席的,刚刚听康熙下旨的阿哥里没有十七阿哥,不小心起身想去找皇阿玛时弄出了动静,一旁的嬷嬷吓得早已没了分寸,紧紧抱着小阿哥,生怕小阿哥又出什么事了。
康熙悄悄看着小儿子,摆摆手让他坐下。本来被所有人盯着的胤礼早就怕的往嬷嬷怀里缩缩,又怕康熙生气了,时不时偷瞄一眼,引得康熙险些笑出来声来。
“十七阿哥胤礼一同前去,另户部侍郎纳穆哈办事深得朕心,暂代銮舆使一职陪驾南巡。”
“儿臣遵旨。”
“奴才领旨谢恩。”
......
连十七阿哥听了皇阿玛新下的旨,缓缓爬下嬷嬷身上,虽是奶声奶气,但全场的低沉谢恩声全被遮了下去,“胤礼听话,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地上生凉,胤礼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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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深宫,昏黄的灯笼摇摇闪闪,两个身着华美冬装的年轻女子就那么在梅林深处,坐在铺着软绵石椅上,煮着清茶,摆上几碟点心。陈氏和同是庶妃的王氏一起闲聊过年,听得嬷嬷传回来的消息,只是稍一停停,也不言语。
到让一旁的王氏看着叹气:“妹妹这是怎么了?胤礼蒙得圣宠出门,实在是件好事。毕竟是亲生额娘,保不准万岁爷会让妹妹随行伴驾顺道照顾照顾胤礼。”
陈氏放下手中的瓜子儿,蹙眉一笑,押了口茶道:“姐姐以为是好事?那妹妹倒要问问姐姐了,若是十五阿哥.....不对,若是胤禄随了圣驾,姐姐会不会收拾的稳稳当当等着万岁爷的圣谕?”
“妹妹的意思是.......”王氏不是不在乎陈氏不小心露出来的十五阿哥,而是在乎的太过了、在乎的时间太长了,也就没那劲头在乎了。仔细想想,万岁爷让哪个女人身边有两个阿哥了?一次两次是偶然,三次四次就不知是什么了。这般想下去,王氏心里舒坦多了。谁也怪不到,若是真要怪些什么,倒也有的可怪,那便是怪今生这身所谓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富贵之命吧。
“万岁爷的心思,咱们些许下贱胚子哪个看的明白,安安分分听万岁爷的就对了。何苦自作聪明,到头来白白折腾了自个儿身子。”陈氏轻抚鬓角,突觉夜色深冷,还是回房。榻上再冷也比不得心冷,暖和,就算是自个儿也是暖和的,最起码榻上每日都在等着你来躺,比起那些等着太监来洗剥干净,再抬到那个最为暖和的榻上,要好的多了去了,最起码陈氏是这么想的。
一席话下来,王氏定定看着陈氏,拉下准备回房的陈氏,只那么静静望着,良久,“若是那几个主子都有妹妹的这份聪慧心气儿,恐怕紫禁城便真成了空寂城了。”渐渐王氏使帕子掩住嘴角,娇笑起来,模模糊糊道:“还是热闹点的好,万岁爷看了也喜欢,只是妹妹这般机灵的人儿白白葬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可惜,好生可惜了。”
谁知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宫门深似海,谁人不知。自打进宫后,妹妹只想保全家人,保全本身贱命而已。再没想过在有生之年可以回到扬州城看一看故景了,倒真真是从来不曾有姐姐心中的那番胸怀抱负。”
许是这般心气方能在宫中寿终安寝,岁数和苏茉儿差不到哪儿去了。可怜一番难得心窝话不知王氏听进去了多少,亦或是全听进去了,全记在脑子里。
闲话一句:下章便是下卷了,南巡纪事,希望朋友们多多支持。
我怎么说起话来都成了文邹邹的,改过来,改过来...........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