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的宅子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弟子们,除了仍在大牢中的伍三十,另七个人全都聚集在了葛玉龙家中。
大伙儿商定将出殡的日子定在十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十一日。
在出殡之前,得置办寿衣、灵柩、墓地等等东西,数目也是不小,这笔钱由谁来出,该如何来出,又引起了一番争论。
鲜春籽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弄得我们这一阵子全都挣不了钱了,家中实在是困难。大师兄,您看看这件事儿……”
葛玉龙缓缓道:“玉娇现在伤成这样,治病也要一大笔钱,我是一时拿不出多少钱,大家想想办法吧。”
孙可良道:“高云岚将我们害成这个样子,可不能白害,咱们得要他家赔一大笔钱!”
此话一出,在座诸位连连点头。
方敏石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葛玉龙问道:“敏石,你怎么看?”
方敏石低声道:“我一切都听大师兄的。”
葛玉龙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来说说。高家欠咱们一条人命,无论要多少,我觉得都不为过。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真把他们逼急了,咱们也落不到好。依我看,三千枚银元,此事一了百了。”
一听到三千枚银元这个数字,在座好几个人的眼睛里都放出光芒来。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褚卫乡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这三千银元怎么用啊?”
鲜春籽、褚卫乡也是连连点头,心情急迫。
钱还尚未到手,他便开始想着怎么分配了。
葛玉龙道:“我打算用这笔钱建一个茶楼,这样,以后我们表演就可以在茶楼里表演,再不用顶风冒雪,靠天吃饭了。”
鲜春籽愣了一愣道:“茶楼?多大的茶楼?那可要花一大笔钱的,而且,大伙儿听露天的听惯了,真能花钱来茶楼里听吗?”
葛玉龙淡淡道:“我清楚你的意思,原本咱们画锅,那人家是听完了再给钱,说得好,那就给的多点,说得不好,那就给的少点,若不想给,听半截走了也是可以的。但是若是在茶馆里面听,那就铁定要掏腰包,而且掏多少是咱们说了算——你是怕没人愿意花这个钱?”
鲜春籽点点头道:“是啊,我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以他的想法,最好三千枚银元由他们七个人平分,大不了葛玉龙多拿点,再刨掉给伍一品办葬事的钱,自己起码也能拿个两百枚银元。要是真去开什么茶馆,赚了倒还好说,若是赔了,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葛玉龙见他们全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略有些恼火道:“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只看着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全然不顾以后的发展!”
柳峰杰原本是脾气全暴烈的一个,鲜春籽便想撺掇他来对抗葛玉龙,谁知柳峰杰整个人都蔫了。原来这几天柳方陵一直闷闷不乐,在家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让他十分头疼。加上伍一品又死得突然,柳峰杰的心情更是糟糕透顶。
他虽然平日没少挨伍一品的训,但对师父的感情却是真挚的,如今见师父尸骨未寒,大家就在讨论怎么分配钱财,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方敏石见场面尴尬,便站起来打圆场道:“此事可以慢慢商议,说不定高家愿意赔更多的钱呢。只是大师兄,到底谁去和高家谈这件事呢?”
葛玉龙笑道:“自然是,你和我了!”
这边伍家在商量着该如何朝高家要钱,那边安敏洋已经差人去赵家,说了想让牧心拜赵一国为师的意思。
安家开了这个口,赵一国自然喜不自胜,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相声艺人的拜师是很严格的,必须要有引师、保师和代师,引师是介绍人,保师是保证人,代师是代师父教授基本功的人。经过吕自胜的张罗,由夏远新做了引师,高云卿做了保师,秦凤荃做了代师。
安敏洋选了安家开的另一家酒楼波鲤楼作为仪式举行的地点,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十一月四日,这一天,恰好是赵一国的生日。
为了能够让牧心有多一点的时间做准备,安敏洋决定将相声大会的时间推迟至腊月二十八日。
赵家能够莫名其妙的攀上安家,赵千山自然很高兴,但是当赵一国和他说收了牧心之后,将会由她和秦凤荃一起去参加相声大会,他驳然大怒,质问道:“爹!那个姓胡的小子尚未开蒙,怎么能代替我去参加相声大会!”
赵一国慢条斯理道:“咳,人家有安少爷撑腰,这相声大会又是安家办的,我总不能不给安家面子吧。”
赵千山恨恨道:“这个秦凤荃,攀上了安家,便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了!”
赵一国素来喜爱秦凤荃安分老实,便劝道:“凤荃这孩子不像你说的那么势利,再说了,这个胡路娃刚进门,总要有人带吧,你有时间去教他基本功吗?还是让凤荃去好了。”
赵千山怨道:“那这算怎么回事?我和秦凤荃这算裂穴了?”
赵一国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只是换了个搭档而已。凤荃早就流露出不想再和你说下去的意思,我想趁这个机会,给你再找一位捧哏吧。”
赵千山急道:“秦凤荃那是自命清高,老是觉得我说的东西太俗了,这年头,不说俗的有人听吗?——可是说来说去,咱们家的那些人当中,也就他能拿得出手了。您要是给我选别人,我可不依。”
赵一国最担心的,便是儿子这样沉不住气的性格,他站起身来,在屋里缓缓走了一圈,才说道:“如今伍一品已死,伍家现在乱成一团,全靠葛玉龙撑着。这家伙倒是精明得很,原本是想赶走方敏石,自己能够在伍家大权独揽;现在伍家出了变故,又想着用一个毁容了的妹妹牵住方敏石,让他再来帮自己一把。”
赵千山一听父亲又有要打方敏石主意的意思,便道:“方敏石,那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您想让他改投师门,那是不可能的。”
赵一国道:“什么改投师门,他师父永远是伍一品。我是他的师叔,只不过是看伍家败落,因此收留伍家弟子罢了。”
赵千山有些疑惑:“可是,方敏石很快就要娶葛玉龙的妹妹了。您让他过来,葛玉龙能同意吗?或者是,您想把葛玉龙也挖过来?”
赵一国摇头道:“葛玉龙这个人老谋深算,为人阴毒,把他挖过来做什么?高家为了救儿子,必定会给他一大笔钱,他现在肯定是踌躇满志,怎会甘心居人之下?再说了,方敏石这不是还没娶葛玉娇嘛,咱们还可以再动作动作。等把方敏石挖过来,正好给你做捧哏,如何?”
赵千山摇头道:“他是当惯了逗哏的,如何肯给我做捧哏?”
赵一国露出诡异的笑容道:“那就要看你我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