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被拉日的随从夹在胳膊下,一路马上颠簸,到了拉日的帐门口。
那随从翻身下马,走进帐子里,把金枝随手放在地上,禀报拉日:“将军,这女娃被带来了。”
拉日正背对金枝躺着。听到动静,他虚弱地唤人道:“来人,扶爷转个身!”马上有几个随从走上前来,扶肩膀的扶肩膀,抬脚的抬脚,吃力地将拉日肥胖的身子转过来。
拉日一转身,伤口被牵动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气,咧嘴哼骂道:“你们是死人么?怕爷死不了是不是!”随从赶忙跪下请罪。拉日一眼就看到了金枝,此时狠狠地盯着她看,随意挥挥手,叫随从们闪开。
金枝稳稳地站在地上,一双眼睛黑亮,静静看着拉日。那眼神,泛着冷漠,像在看一只渺小的臭虫一般,搭在她那张稚气的脸上,更显诡异。
拉日阴狠狠地笑了,他躺着,正可与金枝对视。两人的眼睛都眨都不眨,一个凶狠,一个冷酷,周围的随从叫他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拉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变得有些尖厉:“死丫头,你能听懂我说话是不是?”他看着金枝的目光,不再像看一个孩童,而像盯着一个对手一般。
金枝沉默不语。她的脸上,再次出现一片戾气,紧抿着嘴,全身绷紧。站在一旁的老三冷汗直流,又有了看见一头豹子的错觉。
拉日被金枝不屑的眼神刺了一下眼。他狠狠闭上眼又睁开,那张肥胖的脸上一股杀意:“别指望你爹会来救你。他现在自顾不暇。今日,我定叫你死无全尸!”
说着,他唤来早已准备好麻绳的随从,指着金枝,想起自己从此再无子嗣,不可抑止地尖叫道:“给我捆在树上,万箭穿心!那双眼珠子给爷挖出来,爷要下酒!”
随从答应着,走到金枝面前蹲下,正要上绑,就见金枝的眼珠一转,死死盯着自己。一股寒意瞬间袭来,随从的手一抖,绳子便掉到地上。拉日在榻上骂起来:“你想陪她一起死?”
随从赶快捡起绳子,边赔罪边往金枝身上绕。金枝便算天生力大,终究不过小儿,真拧起劲儿来,自然不是这些大汉的对手。不一会儿,金枝便被绑得严严实实。
拉日冷哼一声:“真当你有多大神通,不过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隶种子!”金枝被绑,不得动弹,一双眼睛却毫无惧色,死死盯着拉日,一转不转。
拉日发狠瞪了金枝一眼,冲着老三大喝:“给我绑到树上去,一箭一箭射,别让她死得快了!”老三赶忙答应,提起金枝的领口,将金枝拎了出去,绑在帐外不远一棵矮树上。
拉日不顾伤势,硬是让随从将他放在软榻上,抬了出去,狠狠骂道要亲眼见金枝断气。
老三见拉日亲自出来,更是不敢怠慢,立时拿起弓箭,对着金枝,将弓拉得“咯吱”直响。箭在弦上,眼看马上就要发,拉日在一旁骂骂咧咧地催着。
虽然老三自打学会射箭后,从未对着如此幼小的娃儿出手,碍于拉日满脸狠毒地在一旁看着,他只得瞄准了,心里边祈祷诸天神佛莫要发怒,边松开绷弦的手。
他正要把手完全松开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喊到沙哑的男童声:“住手!”,是阿朗的声音。他想是用尽所有力气喊出,声音竟从极远处传到了帐前每个人耳朵里。
老三被凄厉的喊声惊了,手微一抖,箭便射偏了,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这箭堪堪擦着金枝的耳朵,深深扎进树干里。金枝的耳廓,立时便流出血来。
拉日气得浑身血涌头顶,险些又晕过去。他强忍着伤口疼痛,咬牙骂道:“废物!一个娃儿便将你吓成这样!来人,将那碍事的小崽子逮过来,等这丫头死透了就收拾那个!”
一个随从领命,骑马过去,在马上将阿朗一把提起,纵马一掉头,便朝帐子这边过来。马驰到离帐子不远,随从翻身下马,将阿朗一把扔到地上。
阿朗挣扎着爬起身,向金枝跑去,被随从一把拉住。阿朗在随从手里不断挣扎,口中大喊着:“放开她!放开我的金枝!”
拉日看着,咧嘴阴阴地笑了:“这还是对儿小夫妇呢?”他看向金枝:“你汉子来救你了,还不快谢谢他陪你送死?”
金枝的眼睛猛然睁大,慢慢布上血丝。她一改冷漠神情,面上现出焦急来,开始猛烈地挣扎。绳子被她挣得竟然有些松动。
拉日哼了一声,转脸对老三喝道:“还不动手,还等她跑么!”老三喏喏答应着,再次举起弓箭,对准金枝。阿朗见状,猛地咬了抓着他那随从一口。随从吃痛,稍一松手,他便起身往金枝处跑去。另一个随从见了,上前一步,举起刀狠狠一劈,口中骂道:“该死的小崽子!”
这一刀劈到阿朗脸上,顿时鲜血迸发。对准金枝的随从搭好了箭,正要射出,就见金枝死死盯着地上满脸是血的阿朗,猛一抬头又瞪着拉日。她眼睛此时满布血丝,变得通红,小小的身子挣扎扭动不休。见绳子结实挣不开,这小女娃突然昂首向天,竟然狠狠地叫了起来。
凶悍、愤恨的声音,从这个异常幼小的身子里发出,惊呆了所有人。老三又被惊着,手中一箭再次射歪。只听“扑哧”一声,箭扎到了金枝肩头下,深深入肉,鲜血喷出来,染红了金枝的衣裳。
金枝吃痛,小脸变得扭曲,眼睛快要瞪出来,嘴角微微抽动。
拉日虽被金枝方才吓着,却因着早前结下的深仇,见金枝流血,他笑得畅快:“哈哈,有趣有趣!”他指着金枝道:“这次给爷射她的眼睛,爷最恨她这双眼睛,像狼眼似的!”
老三抖着手,弯弓搭箭,边对准金枝,边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国师快些过来搭救金枝,也解了自己的噩梦。这女娃的眼神实在叫人胆寒。
国师此时正与阿木各骑一马向拉日的帐篷飞纵。阿木在马上侧头看着国师,不放心地喊着问道:“国师,你真能给我算出破军星投胎到哪里?”
国师疲惫地闭了下眼,点了点头,看了看只顾打听破军,一句不问金枝的阿木,喃喃自语道:“无论如何,我明日要带金枝与她娘离开这里。一日也不多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