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多少修仙者为了灵石宝物进阶而不断地杀戮,多少修仙者都是以杀戮证道。
温舒语感觉脸上的异样,一抹竟是泪水。他心知是方才前辈的啸声让他的情绪被牵引了。但是,这样的豪情与孤胆怎么能不让人钦佩?他们是从来都不知道泪水是什么滋味的,他将手指上的泪伸入嘴中舔了舔,真苦真涩!这就是修真者的路吧?这一刻,又何须分什么妖魔还是仙人?未央殿的魂业是未知的,但下一刻的身死道消却是显而易见的。
断续铃也在他的识海中发出了断续的呜咽之声,似为他的主人悲泣。而此时正在那道屏障禁锢住的海域中的江初寻,她的土灵气已经消耗殆尽了,可是那道屏障依旧顽固地没有改变。这个无极兽究竟有多大啊?怎么这个兽翼割了这么久了,连一点点的洞口子都找不到呢?
她正无力的望着它发呆,却突然被一声苍凉的啸声惊了魂。禁锢之中的海域刹那便怒涛翻卷,那道禁锢顿时显出了原型,化作了一只巨大的兽翼,江初寻就见它向自己袭来,她被一股吸力吸到了兽翼之上。兽翼好似撕裂了空间,窜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江初寻惊恐地望着脚下的火海,这无形无神却无处不在的烈焰就是古籍所说的……大荒天火?天哪!那可是世间最残暴的天火啊,比业火还厉害!
但更让她惊恐地是,她却不受控制地从兽翼之上坠落下去。兽翼想向自己靠近,却似乎被越拉越远了。她像一尾羽毛,飘飘荡荡地向下面的天火飘去,那些火舌更加兴奋地向上舔着,似乎迫不及待地欲享用美食。而江初寻发现,原来自己识海中的三大明火就是罪魁祸首。它们极害怕下面的天火,却仍旧臣服着向他们靠拢过去。
江初寻的身体自主权被三大明火彻底控制,只有她的神识散出去不死心地观察着这诡异的地方,她突然感觉到除了天火之外,还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存在。她四顾之间,赫然发现,温舒语竟然也在!她心下一喜,但她突然瞥见,他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修士!不仅如此,那修士竟然刚刚渡劫了,他周身盘旋的劫雷之光投射出锋锐的光芒,显然是吸收了劫雷未及消化的。他身上拥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威慑力,她望一眼就头皮发麻,虽然他根本没有注视着她,她却感觉自己被无所不在的神识洞彻了。
大荒天火,大荒天火……江初寻凄凉地闭上了眼,难道刚才的动静就是这个渡劫了的大能修士弄出来的?她不要给他陪葬啊,她不想死啊!
她突然灵光一闪,不是无极兽翼带她进来的么?这些,应该是幻境里的东西吧?虽然它们看起来似乎顶真顶真的,但应该不是真的吧?
江初寻慢悠悠地在忐忑之中飘落在地上,大荒之火依旧在灼烧,但江初寻艰难地幼稚地蹦蹦跳跳地踩了踩,虽然神识似在被钝刀割裂,但她踩在天火之上了,天火穿过她的身体,欢快地跳着,她没事!
江初寻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幻境可以幻出天火和大能的雷劫,既然不是真的,怎么还会有如此逼真的威能?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虚虚实实才最是逼真?
但是,她以为是自己杀手锏的三大明火也太没用了吧?连真火还是假火都分不清,还拖着她往下跳?!幸亏是假的啊!
江初寻一面腹诽着自己的三大明火,一面忍着神识的剧痛向温舒语的方向移去。但温舒语的全副心神都聚集在了前辈修士的身上,压根也没察觉到江初寻的突然出现,况且江初寻出现的位置正好是一个死角。
江初寻虽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她的三大明火无视主人的腹诽,竭力地挣扎欲跑出她的识海,江初寻痛苦地蜷缩下身子,她不停地跟它们说,那是幻境啊,别再闹腾了。
三大明火被神魂之力拖拽着不能跑出去,情急之下,竟然分化成了三股细细的火焰,像三枚银针循着她的经脉而下插入了江初寻的丹田之中,丹田内霎时翻江倒海,无数灵气喷薄而出,搅得她全身像被狂风暴雨肆虐着的大地,而那三股细小的火焰又迅速合拢,趁机窜出了体内。江初寻瞬间萎顿于地。
渡劫修士飞掠而上,天火在他周身叫嚣,却半分未灼伤与他。他取出一把长剑,沉郁之间,竟带着丰沛的仙气,天火也兴奋地蔓延着欲吞噬它。渡劫修士大喝一声,此剑脱离了他的手掌,兀自屹立在天幕之下。
一道仿佛带着轮回之力的钟声沉沉地哀鸣,连天火都有片刻凝固。好似有一道时空的大门被拉开,许多被天火夺取的生灵在一界之外哀嚎。剑身汩汩地涌出了殷红的血液,如同一条天河从天幕之上倾泻而下,顷刻之间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上流成了一条血色长河,触目惊心!
天火在片刻凝固之后更加疯狂,风声如尖刀,所过之处,血河便蜿蜒地更为阔大。不过一时,荒野之上,便成了一片血海,而天火如同血海之上的银河,仙剑也为之战栗。
然而,不知这仙剑为何物,它见那大荒天火似乎更为猖獗,直如电光闪过,往血海之中直插而下。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从血海之中响起,竟让天火颤抖了起来!但天火连大荒都吞食了,岂会畏惧这一声咆哮?
渡劫修士双手一下一上地挥举舞动,好似在指挥着什么,眼中却闪动着决绝的坚毅。嘴里念出了一句句古朴的祭语,“天归胥命,载我异灵。逐崖示之,宇宙无定。将灭将寂,将返将明……”
就在他说出祭语之时,萎顿于地的江初寻恍惚地翻身而起,盘膝而坐。身下腾起了一座高台,台上四周是无数狰狞的雕像,全都发出扭动脖子和四肢的“咯吱”之声。只是,江初寻此时如同一具僵尸,毫无所觉,否则定然惊骇欲绝的。
而此时的温舒语周身的禁制也在那个修士腾跃而起之时便消散无踪了。他的元神本来也难以独自承受这股冲击,此时他的肉身竟突然飞进来了。温舒语灵肉合体后,惊讶地发现,江初寻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而更惊讶的是,看这情形她定然来了许久而他竟未发现?
他既知这里的一切已是过往,但脚下的血海还是让他产生眩晕之感。他腾飞到了空中,分外不解地看着丧失了神志的江初寻和她身边的恐怖异像。但当他的视线掠过那些异像时,它们全都散发出暴烈的戾气,温舒语竟觉得有什么东西攥住了自己的脖颈往那一处拉了过去。他瞬间失去了神志,并化作了高台上的一个石像。
渡劫修士刚念完祭语,血海便瞬间干涸,一头银白色的巨兽缓缓地站了起来。渡劫修士大叫了一声,“凌阴大士!”
巨兽的三只巨眼盯着他,“大荒天火,终有今日之劫。若知今日,你可还会放我出来?”
渡劫修士仰天狂笑,“我早已知有今日,大士依旧出来了,何须再问我?!”
巨兽胸中发出阵阵炫音,天火终于不再蔓延了,天地之间的酌白刹那冷寂黯然,一种亘古的荒寒自巨兽之躯延展向天地八荒。
“崇光宫已毁,如若今日我和逐崖共殉天火,世间将再无轮回!小子,如若你殉了这天火,那我岂不是要重回崇光宫,你做的这些就毫无意义了!你的族人依旧不能幸免于难,你可想明白了?”
渡劫修士淡然道,“世间怎可没有轮回?我亦不愿身入魂业,自然只有以身殉道!逐崖依旧给你,你来庇佑我的族人,如此可好?”
巨兽的三只眼灵动的转了转,牙齿咯咯相击,笑道,“这是个好主意!你便去吧!崇光宫既然毁过一次了,就能毁第二次,不消万年,我就出世了!”
渡劫修士点点头。巨兽见状,便接过这把叫逐崖的仙剑。银光刹那大绽,光芒散落之后,便见一道青影盘旋在剑身上。仙气内敛,逐崖便掉入了干涸的血海之中,血海迅速涨满,逐崖淹没无声。落下的地方,有一个人形的血槽,渡劫修士缓缓踱入血槽之中。
天火早已等待在一旁,此时再不放过他。
但当天火正准备吞噬他之时,却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天际传了过来。
“师兄,且慢!”
天火瞬间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