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正在炒菜的贾义刚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是给孩子半满月酒,邀请他过去。这朋友也是贾义刚在餐饮业认识很久的一个朋友,现在混得也不错,在另一中型饭馆也是个厨师长。挂断电话后,贾义刚自言一句:“这家伙,又想捞一把。”
午休的时侯,贾义刚到店旁边的银行里取了五百块钱。之后,给老婆李素芬打了个电话。
“那个什么,我那件新买的衬衫你帮我洗了吧?”
“新买的洗什么,你不是放在店里没拿回来吗?”
“拿回去了,穿了两天了。你没洗啊?”
“那没有,没看见你放哪了,咋了,你急着穿?”
“对,后天一个朋友给孩子办满月,我得去一下。我想想,哦,我挂在门后边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你赶紧洗出来啊。”
“啊?又有人要钱了,这次又得几百啊?”李素芬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显得有些不满。
“我先问问,看别人给多少,我就随多少呗,最多也就二百块钱。人家都开口了,我不去,那显得多不好,关系都挺好的。”
“你工资挣不了多少,给你那些狐朋狗友上礼上得倒挺大方的啊,每年都得好几千出,有什么用啊,给儿子买点好的衣服,我都舍不得,都让你给他们了。”李素芬开始没好气的抱怨起来。
“什么好几千啊,顶多一千多点,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现在不都这样吗?在北京混个圈子,没有朋友那哪能行啊,这都是礼尚往来的事,到时侯,咱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礼尚往来礼尚往来,什么呀?咱结婚的时侯,也没有在北京办酒席,儿子也没办满月,没见你那些朋友来给我们上礼,现在儿子都六岁了,我们是不可能把仍出去的钱再收回来了,竟是赔的。”李素芬仿佛越说,气越大。
“现在是不能靠收礼金收回来,可以后有的是别的机会把钱收回来,咱得把路铺宽了,才能在北京有更好的发展。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回家再说吧,今晚有包场,我得看看厨房准备好了没,先挂了啊,记得把衬衫洗了。”贾义刚不想再和老婆理论下去,找理由挂电话。
“知道了,把衣服放在那,谁会看得到。”李素芬的话里充满了极不情愿。
两点多钟的盛夏,是让人热得最不舒服的时侯,火球肆无忌惮的炙烤着这个都市,空气里弥漫的热气让人不愿在室外多呆一秒钟,贾义刚迅速的回到店里。
大厅角落里的一张十人大圆桌旁,围坐了一圈服务员和服务生,他们在开着冷气的空间里兴致盎然的打着扑克。年轻人们总是这么精力充沛,他们并不因为忙了一个中午而感到疲惫,连午觉都不睡,尽情的享受着青春带来的活力和玩味。
他们没有人注意到厨师长,贾义刚无声的上了二楼,二楼一层全是雅间,有十多个,老板都给它们起了好听吉利的名字,贾义刚进了名叫‘吉祥阁’的雅间,准备在这里休息。中午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没有回过家,只有晚上下班了才回去,虽然到家乘坐公交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但他宁愿在店里和这里的伙计们一起消遣,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这雅间里的冷气还没有散去,很凉快,他把三个大椅子并排放在一起,然后躺上去。刚眯上眼情,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是孙志。
“老贾,在哪呢?过来打牌呗。”
“哎?你不是买手机去了吗?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走到半路又回来了,天太热,懒得转,改天再买,再用这旧的将就几天。你在哪呢?”
“我在二楼吉祥阁,睡觉呢。”贾义刚闭着眼睛回答道。
“睡什么觉啊?下来吧,玩会儿,赢个钱儿晚上吃烧烤去。”孙志嚷嚷说。
贾义刚问:“赢谁的?你的?赢了你的,再请你吃回去?”
“老赵的,快点快点,等着你呢。”
“老赵的?好,等会儿,我马上下去啊。”
这老赵,说的就是那个来自安徽的前厅经理赵昆。贾义刚是后厨的头儿,赵昆是前厅销售服务的头儿,两个人是台前幕后各一套,不知道别的饭店里的前厅后厨是怎样配合的,反正这两个人,在人前是这店老板的左膀右臂,人后却总是对着干,各自玩尽了心思去折腾对方。这当然是为了推挡店里那些营业上的小失大错,或者在老板面前争功夺利。
一听赵昆和后厨的兄弟们来PK,贾义刚立马兴致大增,噔噔噔,就下了楼。
前厅两个,后厨两个,围观的四个,也各占一半,总共八个人,又在大厅的一角开了一桌。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和喧哗声在午后的休息中似乎打破了炎日的燥热,大家兴致勃勃的享受这惬意的小赌的快感同时,在恰到好处的空调房内忘记了窗外的闷热。虽然出来打工的孩子们的生活只是活动在社会的最底层,但是,仿佛这一刻,生活给予他们的是那么的美好。
一个小型的服装厂内,缝纫机们在午饭时间小息之后,又高速的运转起来了。李素芬用手帕不停的擦拭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由于她胖,她比别人更爱出汗,头顶上的吊扇已经开至最大档了,但还是不觉得凉快。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四点半,马上就到接孩子的时间了,她把台上的衣服都归置好,跟组长说了一声,走出了操作间,在院子里的水笼头那洗了把脸,推起自行车,使出大院,去接幼儿园里的儿子。
这是个私立的幼儿园,收的孩子不多,大部分都是附近几个小型加工厂的民工的孩子们,每个月五百多块钱学费。对于贾义刚这样的务工群众,能让孩子有个托付之处,费用又不是太高,是个很不错的利民场所。可李素芬觉得,就是有一点不好,孩子下午放学太早,下午就一堂课,三点到四点半,四点半就得接回家。而此时,正是大人们工作的高峰期,又是赶工,又是结束一天工作最关键的时侯,却要在此时让工作戛然而止,自己倒不觉得怎样,就是耽误计件冲刺,耽误工钱。
不过,再怎么想,还是孩子要紧,少挣几个钱又能怎样?李素芬每天一到四点半,就立码放下手中的活,一分钟不误的去接孩子。
儿子一见到妈妈就跟兴奋的小手驴一样,又跑又跳的扑向母亲的怀里。一路上跟妈妈细数着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他认为有趣的事情。听着儿子在自行车后坐上不停的吧嗒着小嘴,她总是不管听没听得懂,都会随着儿子起伏的声调嗯嗯啊啊。
满心欢喜,幸福默默的荡漾在心头。李素芬早就习惯了这种异乡的生活,她过得简单而又满足。
五点半,李素芬开始做晚饭,儿子在院子里邻居那一个同龄的小朋友家里,和他一起在电脑上玩着植物大战僵尸。
五点半,贾义刚又开始工作了。厨房里,孙志大声的说:“今天老赵大败,大快人心也!贾哥,今天赢了有二百吧?”
“差不多,说吧,去哪消费?”
“辣妹子呗,行不?”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