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蓝端着木盆往家里走,刚到厨房门口,就见里头坐着的夏氏两个白眼过头,“你个懒手懒脚的妇人,是要饿死你公公婆婆是不是,去洗个菜要这么久,不乐意干活就直说,家里还可以省点粮食。”
卫蓝沉默,入了灶间,将木盆给了刘氏,“麻烦二弟妹了。”说着,卫蓝就出了厨房回了房,见白芷还是维持着她出去时的那个动作,不由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看着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秦安书。
“你醒了。”说着,卫蓝也不顾他的反抗,将人抱到了椅子上,而后在椅子上一提,出了房门,转头看了白芷一眼,“白芷,跟上。”
夏氏这厢骂了话,却见卫蓝连个眼神都不吝给她,一口气就堵在胸口,扬了扬下巴正想叫囔,秦老头一个眼神过去,“囔什么,一大早都不安生,老大媳妇怎慢了,婆婆就要有婆婆样,鸡蛋里挑骨头算什么样!”
被秦老头这么一说,夏氏更气了,这个小贱人,才进了家门不到两天,老头子尽向着大房那边了,果然偏心,也不想想给他生了最多儿子的是谁,陪他吃了几十年苦的人是谁。
“我咋没有婆婆样了,你倒说说,哪个当人儿媳妇的不是这样子过来的,感情到了老大这边就要例外,老头子,这心可不是这样偏的。”夏氏说着,忍不住想去拍桌子,但又怕秦老头责问,生生忍了下来。
坐在饭桌前等着吃的秦安宝见状,忙给了自家还在打呵欠的小夏氏一眼,他最不耐烦娘亲说这些废话,闻着灶间的菜香味,都饿了。
小夏氏得了秦安宝的眼神,不由翻了个白眼,自家男人傻的,婆婆看哪个媳妇越不惯,这就意味着其他媳妇的活计越轻松,这样就可以自己做活攒私房钱了。
想虽是这么想,小夏氏还是靠了过去,一只手抚上夏氏的后背,“娘,消消气,这大嫂刚来咱家,不懂规矩,待日后啊,您好好调教,包管您满意。”话说着,另一只手在桌底下捏了捏夏氏的手。
夏氏一直没女儿,娘家的姑娘就看小夏氏最喜欢,两人亲如母亲也不过如此,手心一被捏,再看看秦老头的脸色,也就明白了。
“还是小晴贴心。”夏氏的脸色好了许多,看了看她凸起的小腹,“昨个夜里可睡得安稳,孩子没闹腾你吧?”那表情,活脱脱是个担心女儿的慈母。
此时刘氏端着一盘红苋菜走了出来,见到此景,眼神不由闪了闪。
一盘红苋菜,一盆酸豇豆端上了桌,卫蓝也抱着秦安书出来,连人带椅子的放置在秦老头旁边的位置,恰好与对面的秦安宝与小夏氏面对面。
冷不丁见到秦安书出现在饭桌上,夏氏以及小夏氏都愣了下,来不及反应。秦老头见是卫蓝抱着出来的,不由满意地点点头,那人牙子果然没唬人,力气够大,还知道带自家男人来吃饭,不错不错。
“爹,娘。”秦安书没想到卫蓝会这么坐,当在饭桌前落下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恍然,都有好几年了,没在这饭桌上吃过饭。
夏氏没料到会这样,瞪大了双眼,手指着卫蓝和秦安书,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这么碍眼的人在面前出现,让刚刚好了一点的心情又差了,这个大儿媳妇,真是会生事的主,专门膈应她来着的。
“好,好,以后都让你媳妇带你出来吃饭。”秦老头乐得整张脸都笑得跟朵盛开的菊花一样,这个大儿子,若是没有出这一遭事,应是他这一房最出息的孩子了,老天不长眼啊,生生让个好好的小伙子成了这般,比他这个老头子还消沉。
夏氏狠狠地瞪了卫蓝一眼,咬着牙,硬是挤出话来,“吃饭吃饭,傻坐着做什,田里的活不用干了?”
秦安平这时带着两个孩子进来,见到饭桌前的秦安书,愣了下,而后笑开来,早该这样了,一直让大哥在屋里吃饭算什么,特别是娘每次给舀的饭,他都看不过眼,可这是他亲娘,责问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卫蓝将白芷抱到秦安书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进了灶间,刘氏正拿着碗筷,灶上放着一大盆稀饭,“二弟妹,相公的饭不用另外准备了,多拿两幅碗筷吧。”
刘氏愣了下,往外间瞧了瞧,见到久不出门的秦安书,而后回头勉强朝白芷笑了下,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却暗暗思量着,这盆饭够不够吃,虽然她多加了点米,但是老大三口上了桌,可见不得够。
卫蓝和刘氏同时出了灶间,将碗筷和饭盆放好,秦老头的心情很好,朝刘氏招手,“老二媳妇,将前些日子做的酱豆腐拿来配饭。”
刘氏看了眼夏氏,见她只是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反对的话,隧低眉顺眼地去取了一小碟子的酱豆腐出来,黑红黑红的颜色,一股酱香味扑面而来。
第一碗饭以前都是刘氏给盛的,吃完完后才是各自盛,但今天,夏氏气不过,一把抢过了刘氏的活计,拿碗的动作大,声音直响。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怪,三个孩子像是明白什么,一动也不动,白芷像是尊小木偶,而刘氏的两个孩子,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不是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秦老头饭碗里头的饭肯定是比较多的,而后是秦安平,秦安宝,夏氏自己,而后才是秦安书,小夏氏,刘氏,刘氏的两个孩子,最后才是卫蓝和白芷的,与其他人相比,一碗饭里头,一半的米汤。
秦老头没想到夏氏做得这么的明显,不由瞪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话,显然是默许了她的行为,举着筷子说道:“快吃吧,饭菜都凉了。”说着,率先动了筷。
见秦老头动筷,其他几人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但是细看的话,会发现夏氏以及秦安宝小夏氏吃饭的动作呼哧呼哧的,动作快得很,生怕慢了就没得吃了。
秦安书只夹了两筷子的红苋菜分给了白芷和卫蓝,正想夹点酱豆腐给白芷,却见盘子已经空了,心里暗暗叹息,低头慢慢吃起饭来终究是生疏了许多,尽管是家人。
卫蓝的动作快,夹了点酱豆腐放到了白芷的碗里,却惹来夏氏的几个白眼加瞪视,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么一碗饭,压根就不够她吃的,起码得那一木盆才够,所以有没有菜都一样。
白芷谁都没看,只埋头扒饭,几乎听不到吃饭的声音,若不是碗里有减少,还以为她没吃呢。卫蓝见白芷可以自己吃饭,也就不管了,喝了碗稀饭象征性安抚了胃,她不用过去看,也知道盆里没饭了。
秦老头暗暗等了夏氏一眼,有些慈爱地看着秦安书,“老大,你最近身体怎样,药还有没有?”
夏氏一听到药的事,手中的碗猛地往桌子上一放,眉梢上挑,翻了个白眼,刺着声音说道:“吃什么药,好端端的坐这儿呢,能吃能睡,有那闲钱买药,还不如去买两尺布头,做两身衣裳。”
“你囔个什么劲,两身衣裳能跟老大的腿比,劲钻钱眼里的妇人。”秦老头没好气地说道,就差拍桌而起了。
秦安书放下碗筷,伸手揉了揉额头,挤出个笑脸,“爹,没事的,我已经研究出那药方了,以后找萧叔拿点药来自己做就成了。”
秦老头面上一喜,“老大,你说的是真的?”没回一笔买药的银钱,怎么都心痛,这几年陆陆续续花下去,也心疼着呢,虽然这银钱也是老大当年给的。
秦安书刚微热的心瞬时又凉了下来,“爹,我怎会骗您呢。”
“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有出息。”秦老头拿起插在腰带上的旱烟杆,吧啦吸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来。
夏氏哼了两声,低声道:“左右不过是个废人,还出息,说什笑话。”
卫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见秦安书的耳朵动了下,可见他也是听见的,这秦家里头啊,个个都是不好相与的,秦老头看似疼秦安书,若真疼,又岂会让他一直一个人屋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