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返回小村,已经过了午夜,整个小村越见几分清寂。
余青梅和洛尘分了手,洛尘自回学校,青梅却是心情不错,带着几分悠闲向着自家方向行去。
在自家门口小巷里,前面一点灯笼突然出现,随后,便是一个犹疑的声音试探着问着“梅子?”,随着这声问,那灯笼停了片刻,便向着青梅这方移了过来。
青梅见了那人,却是老村长家独生子,青梅母亲王文清父母早亡,是由舅舅带大,这表舅,和他们家关系向来不错,便笑着应了一声:“表舅”,抢上几步,让那人看清自己模样。
“真是梅子!”那人拿灯笼仔细照了,忽然发出一声惊喜叫喊,说着便俯身要把青梅抱起来,却被青梅轻轻躲开,但这人也不为己甚,而是径自扯了青梅的胳膊,便向着青梅家里奔去,看那架势,已经是亟不可待了。
见了这情况,青梅略有所悟,便任这人拉着,心中,也略微有些担心起来。
“妹子,妹子,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是梅子,梅子回来了!”一叠声的叫喊从这人口中喊出,让里面的人轰然一声,便都冲了出来。
最先奔出的是青山,只见他只着了一件棉衣,却并不见外面套衣,显是原准备睡了,这时却也顾不上穿,就径自奔出。
青梅被哥哥紧紧搂在怀中,那架势,竟然让此时的青梅也有些窒息,又看看后面父亲母亲的满脸忧急模样,不由心中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好不容易,一家人才收拾心情,回到屋中,文清却是赶着给青梅弄些饭食,而余衡,则在炕上,看着自家小女儿,再次讲起了她离开后余成家那后续的故事。
这故事主角说的却仍旧是余青龙,眼见老妈跟着弟弟上了车,余青龙回到家里,见连口热饭也没,听着肚响如雷,不觉越想越不是滋味。
当然,这也不怪余青龙,只因为他素来人高马大,那饭量也高人一等,平时正餐之外也经常会有些零食,例如几块甘薯,几枚冷窝头。但今儿,中午饭吃完之后,他就再没进一口,又闹腾了半天,体力消耗的尤其严重,一回到家中,他便直奔厨房。然而,饭橱里却空空如也。
这到不能说真是巧了,人家余成一家这几天一直都在倒腾“大事”,对这吃食小事疏忽一些也并不奇怪。
比如说,余成几乎天天进城就不说了,余成家的也到处串门探村人口风,给自家接下来的作为做个铺垫,也让村民好接受些。所以,这做饭就有些疏忽,这不,这天家里已经没剩下的干粮了,余成家的临走时只顾着自家老幺,也没省起这回事。
余青龙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饿了,却没吃的。
可恶,我余青龙也是余家孩子,还是老大,将来要继承家业的,竟然都没人理我,饥饿引起怒火,怒火引发愤恨,而愤恨则像个引子,一下子引燃了青梅那只堪堪下了一半的暗示。
要说也真是凑巧,如果此时没其他变故,余青龙最后也只能乖乖去西厢奶奶那里找口吃的,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余成回来了。
话说,余成一进村就觉得不大对劲,不只那几个碰到的村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更似乎都在躲着他,就是那几个没躲过的,和他说话也像是在上考场一样,那个斟酌劲,他都替对方冒汗焦急。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屋里却是黑漆漆一片,更没个人声,他就更觉得奇怪了。
“咦,怎么没人?连老二都没回来,这孩子平时可是最乖了!”
这孩子平时可是最乖了!
这孩子平时可是最乖了!
余成的话就像压下了余青龙心理上最后一根弦,他的眼,瞬间就红了。
于是,余成刚刚迈进屋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余青龙已经宛如一股旋风一样席卷而来,把余成骇了一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种剧痛就从胳膊上传来,他猛地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长子正拿了一把菜刀,喘着粗气站在自己面前,眼中,透着错愕。
实际上余青龙真的很冤枉,他不知怎么的,明明刚刚还在厨房腹诽老爸老妈偏心,下一刻就拿着菜刀砍在了自家老子身上。
余成见到余青龙,先是一愣,但是胳膊上的痛意瞬间就把那股久违的匪气给激了出来。
“******,小兔崽子,你疯了,我******是你老子!”
怒吼声中,他一把夺过余青龙手中菜刀,狠狠扔在一边——他毕竟还有些理智,知道眼前是自己儿子,不能拿菜刀招呼——但是那股怒火却分毫不减,只见他怒吼一声,巴掌拳头已经披头盖脸朝着余青龙身上招呼过去。
余青龙见状,尖叫一声,下意识转身就要跑路,却被他爹一脚踢得趴跌在地上。
接下来,几乎就是白天余青龙和余青云那一场戏的翻版,只不过,主角换人了,所以,这戏,也变得分外让人哭笑不得。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就在余成正挥舞着没受伤的那条手臂狠狠教训自家孩子时,村长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串貌似看热闹的人群。
于是,这件“父子相煎”的好戏几乎在几分钟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村子。而余成一家,继“滚刀肉”之后,又得了一个新绰号“疯子家族”。那可是真正的疯子啊,疯起来要人命,就算亲老子亲儿子都没情面可讲——这是村人告诫孩子对余成一家敬而远之时的口头语。
“后来,等根生回来,听了信,说是他家小宝伤好像有些严重,给转到县里了,你大伯就风风火火的又找车进了城,这会才刚刚离开!所以——”余衡抬眼望了青梅兄妹一眼,那眼里神气很奇怪,不知道是该说解气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
“——他们可能在很长时间都顾不上这边那破事了。”
余衡想的原本不错,给青梅暗中害成那样苦逼境界的余成一家,按理说是没时间顾得上他们的。但是,他显然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据说伤的挺严重的余青云。
其实,余青云这伤到不能完全说是外伤,或者更多的是被亲哥哥那狠狠一脚伤到了某个心理节点,总之一句话,被踢到某个敏感部位的余青云,被医生诧异兼诡异的目光看得羞臊万分,更在某个时辰,偷听到了自家老妈和医生断断续续的对话。
“……伤到的是男人那里……就怕以后做不成男人……”
于是,余青云下意识的记住了这句话,也,恨死了自己的亲大哥,更从此有了心结,在以后年岁大些时,虽然各种检查结果都显示正常,但某人就是不举,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然而,余青云脑子毕竟弯弯绕多些,当余成从家里匆匆赶来,又听自家老妈说的,青梅愣是说余青龙拿了宝贝私藏,村里人都信了,余青云就起了疑心,因为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家大哥绝对没有拿什么好处,再听到原话出自小堂妹哭闹之时,他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哼,你们也真是,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虽然余青云也恨不得自己亲大哥就此事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被自家爸妈当弃子扔掉,但是,想到此事可能会累及自己全家,余青云仍旧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大哥分说。
“恩,你的意思是,东西不是老大拿的。”余成也从自家老二一句话里品出了些味道,忙眼前一亮,急急问着。
“哼,昨天的事情,虽然后来我睡过去了,”说到这里,余青云狠狠的加重了“睡过去了”这个词,让他爸妈也是看的眉毛一跳,心中对老大的不满再次加重,“但是在睡过去之前,我绝对肯定老大什么也没拿,至于后来,哼,屋里多了那么多人——”
“啊,你是说梅子说谎,我就说那丫头不地道,看着就贼眉鼠眼的,她肯定是受余衡指使,把话都编好了的,呃,不是吗。”余成家的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开始破口大骂,却见自家老幺正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余成更干脆,直接一声“闭嘴”,就让她消了音。
“不是余衡,昨天那情况,余衡不可能来得及教唆什么——”沉吟半晌,余成忽然开口。
“哼,谁规定没人教唆就不会说假话了!”余青云冷笑。
“不能吧,梅子才五岁啊!”余成家的忍不住搭话。
“哼,五岁,就是一岁,受了委屈哭闹起来也会怎么可怜怎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还真信了——”
“恩,宝儿说的对,这事大抵就是这么给弄拧的。”听了余青云的话,余成想了一下,觉得的确是这么个理,梅子挨了一巴掌,当然会尽拣可怜的说,到不能说就是有意的,此事,多半还是因为自家老婆那倒霉性子,你说你说什么不好,非得让大龙教训梅子,这才把事情推到了这个地步。想到这里,余成狠狠瞪了自家老婆一眼,却听余青云此时不阴不阳的来了句:“哼,这还不是大哥那一巴掌闹的!”余成就想到家里那疯子,不由心里更是闹得慌。
只是,家里现在鸡飞狗跳的,不只老幺住院,就连自己,余成看了看左肩的绷带,也不是个整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我说,爸,你还是赶紧回家,去二叔家赶紧把事情办了。从今天这事我是看出来了,这事既然在村里闹开了,不妨就明打明的办,直接跟二叔摊牌,要不送余青山进局子,要不就乖乖把他那屋让出来。”
“不错,是这么个章程!”余成听罢,眼前不由一亮,觉得如此一来既可以把自家冤枉尽快洗清,又能把事情顺顺利利半下去,不觉又哈哈笑了一声,大声赞道,“哈哈,还是咱家宝儿有主意。”
这么说着,已经是打定主意,第二天起早就回家,先去余衡家把事情办了,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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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这里了,明天第十九到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