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北方,深夜寒风刺骨,茫茫荒原中小小的白城似乎都在风中打着冷战,黢黑的夜里只看见围城的敌军连营里有几盏昏明不定的灯火,一切都那么安静,静得人心里发麻。突然,白城上的火把都亮了,无数的火把灯笼照得城上城下亮如白昼,只听城中三声炮响,四门同时大开,四队人马同时冲出城门向四个方向狂奔,在他们后面各有二百步兵为掩护,除了赵扬他们这两队人马,另外两队是梁王所布的疑兵,只是掩护的人太少了,但梁王也没有办法,这是他所能调动的最后一点儿有生力量了,北狄围城的连营里灯火也很快亮起来了,霎时间人声嘈杂,骏马嘶鸣,他们大概没想到白城还有能力出击,但很快大军就在主将的指挥下开始截杀反击,在一片混乱中,梁王的两支精兵就像两把尖刀直插连营深处,争取以最快的时间杀出重围,但由于掩护力量不足,他们都早早地跟北狄的军队交上了手,白城之外一片混战,人喊马嘶之声震得大地都在抖动。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梁王收到了斥候回报,两队人马都已经冲出了北狄的包围圈,但身后都跟了为数不少的追兵,尤其是向云州去的赵扬他们,足有五、六百北狄骑兵尾随,梁王叹了一口气,看来北狄人也不傻,现在他已经尽人事,只能知天命了。
柳叶自从出了白城西门就一直紧紧跟在赵扬的后面,她知道自己不擅马上作战,只要护住自己的安全,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成功。她身边的侍卫们都已经举起了马刀,在火光的映衬下,雪亮的刀身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突围,所以都不恋战,就像一把烤热的刀子划过黄油一样,所到之处人挡杀人,神挡灭神,眼看就要到达连营的边缘了,冲出了连营突围就成功了一半,赵扬的速度却慢下来了,柳叶抬头一看,前面一队骑兵拦住了去路。
这队骑兵约有二百人,却有三员战将分守左、中、右三个方向,骑兵都身穿厚重的铠甲和面罩,手持长矛,连战马都披着皮甲,这是北狄的重骑兵,防御力和攻击力都极强,他们堵在去路上,人数虽不多,却有泰山压顶的感觉。柳叶心知不妙,他们突围凭的就是速度,如果被迟滞在此,周围的北狄士兵一拥而上,他们突不出重围,在这儿就得让人包了饺子。紧急时刻只听赵扬大喊一声:“砍马腿!”只见队伍两侧的侍卫都一脚离蹬,将身子侧挂在战马上,手里的钢刀直奔敌军的马腿,对方的骑兵方阵一下子就被冲出了一个缺口,但临近的骑兵在将领的指挥下马上就围拢过来,赵扬对柳叶喊到:“叶子,掩护!”柳叶闻声,摘下了长弓,手里抽出三支羽箭,在马上一个转身横扫,三支连珠箭先后离弦,指挥方阵的三员战将几乎同时中箭落马,他们的甲胄虽然厚重,但柳叶的箭射得太刁钻,都是直取人的双目,直透后脑而出。失去了指挥的骑兵就发挥不出最强的战斗力,在侍卫们的攻击下乱了阵脚,而且哪里人多哪里就有柳叶的箭,每一支箭飞来都会带走一条人命,战死同伴的尸首和失主的战马很快就成了他们攻击的障碍,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扬这一小队人马突出他们的包围扬长而去,但战斗远没有结束,最艰苦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清晨,赵扬率领着他的小队驰骋在北国的荒原上,柳叶转头清点了一下人数,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一夜拼杀,好在他们这支斥候小分队还没有出现战斗减员,但背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让他们如芒在背,五、六百轻骑兵紧紧尾随,压力很大啊!好在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是白城指挥使专门挑选给自己的亲卫使用的,都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好马,所以一直跟后面的北狄骑兵拉开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受到攻击阻挡。一路纵马狂奔,直到中午时分,他们才看见西凉山的山口,同时也是去云州的第一个岔路口。赵扬命令大家勒马停下掩护第一组斥候,当北狄的轻骑兵追到山前时,第一组斥候已经绝尘而去,迎接他们的是一波箭雨,这些侍卫身上都背着弓箭,虽然没有柳叶那般神准,但攻击力还是很强的,三波箭雨过后,北狄骑兵虽有十余人伤亡,但已经欺近了赵扬这支小队,他们的箭矢也已经进入了攻击距离,赵扬大喝一声:“走!”所有人掉转马头沿着山路进了西凉山,柳叶看见一队骑兵从岔路向第一组斥候离去的方向追上去了,心里暗暗祝福他们能顺利到达云州,但战场本身就是残酷无情的地方,根本不会给你心软的时间,背后几百骑兵的追击,让柳叶的分神就是那么一霎那的时间。
西凉山的山路狭窄崎岖难行,最宽处也仅容两匹马并排而行,在这种情况下,柳叶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她的弓箭射程远而且杀伤力大,为了掩护刚刚离队的斥候,赵扬他们跟背后的追兵距离越来越近,几次敌人的羽箭都是贴着他们的耳朵飞过去的,柳叶知道必须扭转这种局面,否则马上就会有伤亡,他们是白城的希望,一个也折损不起,她回头目测了一下追兵的距离,双脚离蹬抬腿就站在了飞驰的马背上,瞄准了追兵中的头一个,一箭飞去,人应声落地,柳叶赶紧坐回到马背上,这种动作对她来说很危险,不能长时间保持,赵扬回头看她一眼,“叶子,再来!注意安全,别射人专射马!”这一下就提醒了柳叶,射杀马匹不仅可以削弱对方的力量,而且在这样的山路上,倒下一匹马就可以堵住路,能大大迟缓敌人的追击速度,她还在路途中举一反三,充分利用路边的藤蔓、大石和枯木设下绊马索和一些简单的陷阱,可以说是充分展现了自己作为猎人的一面。
他们一路领着追兵向西凉山深处前进,越往深山里钻,山路越陡峭,他们的行进速度越慢,随着一组组斥候相继离队,剩下的人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当最后一组斥候也踏上了去云州方向的岔路时,留下掩护的只剩下赵扬和柳叶两个人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真正属于他们的战斗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