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头垢面看不清铁非远的脸,半晌才听他嘶哑着嗓子缓缓说道:“你认识我?”
“幼时常听师父提起,家师奇门玄师。”奇门,为一门派,也曾盛极一时,傅薇儿也算是其中之人,而玄师则是江湖上对南宫玄的尊称。
闻言,铁非远向前探起身子,抓住叶天澜的手腕,语气中暗含焦急:“你师父是南宫玄?!”
叶天澜没有动,平静的答道:“正是。”南宫玄与铁非远年轻时曾一起闯荡江湖,其中的兄弟情意自是不用多说。
“他…南宫兄…如今可好?”
抿抿唇,“家师…已经去世了。”
紧握手腕的手瞬间有些颤抖,铁非远眸中显现挣扎之色,半晌,像是苍老了几岁,放开叶天澜,坐回原处,闭眸接受了这个事实,无力的哑声问道:“那你,又怎么会来这?”
不加丝毫隐瞒,坦荡直言,“晚辈为铁伯伯而来,希望铁伯伯能出手相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叶天澜就算对铸造业有再多的想法,不能做出来也是无用的。纵观四国,再也找不到想铁非远这样的能工巧匠,这也就是叶天澜甘愿在此屈居一个月的原因。而且她用人,非心甘情愿不要!
铁非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起身,佝偻着背就要离开,“回去吧,不要做无用功。”
“铁伯伯难道甘心一辈子在此?年轻时的那些壮志凌云难道已经被时光消磨殆尽了!晚辈从小听着铁伯伯的故事长大,师父口中的铁伯伯绝对不是如今的模样!”铁非远微顿了下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叶天澜眯了下眼,继续说道:“莫非一次的失败就让铁伯伯停滞不前,甘心被琉国皇帝拘禁?!伯伯已经沉默了十七年,人生匆匆,难道这一生都愿蜗居在这一角,颓废下去?”
铁非远的步伐越发的快,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勾勾嘴角,眸中闪着精明的光,“逃避有什么用?想必铁伯伯也是通透之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理不用晚辈多说,”语气中多了几分沧桑,“人这一辈子,总该轰轰烈烈一回,失败了又怎样?问心无愧就够了!莫非…铁伯伯怕卷入危险中?也对,是我傻了,蝼蚁尚且偷生…”
“够了。”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叶天澜的话。
叶天澜没有气恼,脸上淡淡含笑的住了口,被一个小辈出言相激,若铁非远有点血性就不会沉默下去,看来,她确实没白走一趟。
铁非远收回即将踏出门的脚,一点一点挺直自己的腰,转过头直视叶天澜,一字一顿,“我帮你。”
入夜,山中的绝谷牢场愈发显得寂静,看守的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倚着高而厚实的铁门,随意的与同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换班的人睡眼朦胧的走来,“好了好了,换班了,下半夜越发冷了,早知道就选上半夜看守了,唉。”嘟囔着赶走上半夜看守的人。
“呼——终于能睡了,困死老子了。”搓了搓自己冷透的手,不经意的抬头,发现西边有些亮,睡意朦胧的想着:难道太阳要出来了?
“坏了!走火了!那是我们的粮仓!”
一声嚎叫赶跑了众人的睡意,他们几时遇过这样的事,纷纷手忙脚乱的赶过去。山地没有水源,今夜,注定是个不眠的夜。
没有人注意牢场的铁门悄然打开,浮动的黑影如鬼魅,山脚下早已备好的几辆马车,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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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国谨城,连同酒楼的宅院。
十二月将至,天气转寒,屋内一切装饰从简,碳盆烧的正旺。
白衣女子悠闲的靠在摇椅上看着账本,衣领处围着一圈柔软的动物毛,愈发衬的女子容颜如玉。眉色如黛细而修长,眼角微微上挑,眸如秋月,抚媚中透着几分薄凉,正是傅薇儿的容貌。
如今,她不再是上官月,没有必要再伪装。
夜芸推门走了进来,“主子,他们都到了。”
“嗯,让他们进来吧。”两天前她赶到了谨城,从牢场带出的六十三人暂时安排在了这宅院中,同时通知十暗卫让他们尽快赶来,今日他们应该到了。自由的感觉,嗯…真好啊!
几人鱼贯而入,恭敬的立在叶天澜的面前。
手中把玩着暗月玄令,叶天澜懒懒开口,“我有心离开暗月门,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这暗月玄令中有着你们十人的蚀骨母蛊,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们,就算是你们帮过我的报酬,是留在暗月门或是从良,就与我无关了。”话落,举着暗月玄令递给十人。
没有人动,几人暗自对视着,不知怎么忽然有此一出。看出了叶天澜的坚定后,慌张和无措在十人中蔓延。
他们是暗卫,生来就为了保护主子,这是他们被灌输的信仰,也是他们活着的原因。离开?去哪?他们还能去哪?如果他们没了使命,又为什么而活着?就像是古人忠君的思想,这些是根深蒂固的。
夜修抿着唇,身上冷酷之气愈盛,一言不发的走到叶天澜身后站定。
叶天澜挑挑眉,目露询问。
“跟着你。”没有多余的话,三个字表明了他的立场。既然他不再是暗月门的人,跟着谁还不是看自己的心情,而他只想跟着叶天澜而已。原因?他没地方去,也懒得再找。
似是看出了他潜在的台词,叶天澜不禁微哂。
众人一看,纷纷恍然大悟,抱拳跪地:“属下愿追随主子!”叶天澜的行事作风他们都有所了解,唯有她,会在乎他们的感受,不把他们当作随时可以舍弃的工具,而且…她必成大事!能跟着这样的人,何乐而不为!
叶天澜坐起身,身上的慵懒之气顿时不翼而飞,恣意之态天成,眸中精光闪过,勾唇说道:“好!”抬手将暗月玄令抛进碳盆中,既然是蛊虫,又怎受得了高温,“像这种强迫他人服从的手段我叶天澜还不屑做!”亲自扶起几人,“我的手下就是我的兄弟,不需要这种虚礼。今后我若是能吃肉,就绝不让兄弟们喝粥!这是我的承诺!”
明明是女子,却偏偏生出一股豪气,让人不禁忘了她的年龄身份,只认这个人!
几番吩咐下去,让其中七人领了不同的任务,只留下夜芸、夜悠和夜修三人。安排完这一切,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连夜安排从牢场带出的六十三人。
铁非远,马面,刘三娘,李威,陆一明姿势不用说的,其他的就是刘三娘和马面觉得可靠的人,都是在江湖上打拼过的,加上一起生活过几年,可信度是没有问题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往事,细细的诉说,叶天澜愈发觉得自己挖到了宝。
除去几个懂武的,其中马面带出的鬼眼,可是赌博界好手,任何老千都躲不过他的眼;海老头,为人左右逢源,一张巧嘴说遍天下;就连最弱的陆一明,任何账目到他手中都不会出错,堪称过目不忘;李承希,上任琉国丞相,曾权倾朝野,对几国的形势了如指掌,还有……叶天澜笑眯了眼,一条条计划形成于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