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诗诗在房间,安安将洗脚盆端出来,水里飘着新鲜玫瑰的花瓣,她仔细小心地放在莫诗诗跟前。
莫诗诗脚了鞋将光洁白滑的脚放在水里,水温刚刚好。她问:“冯婕这丫头怎样?”
“回太太,小姐聪明伶俐,不必费心。”
莫诗诗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倒是很好,在校呢?”
“太太是指陈家小姐?”安安不敢肯定地问。
“当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只担心小婕有没有吃亏。”莫诗诗不经意地用脚拨弄着水里的花瓣,漫不经心地道。
说不担心是假的,虽然小婕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说自己也视她如己出,如果那个人再不懂进退,看来她就有必要做些事了。
安安坐下来,伸手落在她肩膊上,轻轻揉捏着,笑着道:“小姐不知道多聪明,第一天上学,陈家小姐想拌倒小姐,被小姐识穿,相反,小姐调皮地一脚踩在她的鞋子上,弄脏她鞋子不说,还警告了她一番。”
莫诗诗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这丫头,我就知道她不简单。”
“如此聪明可爱,又漂亮的孩子,怎么舍得——”安安没有再说下去。
“水凉了!”莫诗诗适时地道。
“我去将水倒掉。”安安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擦脚巾,弯腰替莫诗诗将脚上的水擦干,又将盆子拿进去倒掉,随后下楼,端了碗冰糖炖雪梨上来。
莫诗诗接过,她拿起汤匙轻轻搅拌着,待凉下去后才慢慢喝起来。完了将碗一放,忽然说:“孩子算是活过来,并且比想像中聪明,这也是值得安慰的。”
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莫诗诗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身为母亲,知道骨肉分离之苦,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忍心?”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安安附和:“是啊,如果不是不得已,怎么狠得下心?”
“她会回来的。”
安安并没有问是谁,主仆相伴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太太口中的‘她’所指是谁。或许吧,或许当天狠心遗留下爱女,最后又忍不住回去偷看,知道她进了冯家才安心离去。
以一个女性角度去想这件事,并不难。
她侍候好莫诗诗躺下后,关上灯,拿着那个空碗出去。
冯婕与冯健的房间早就已经乌黑一片,估计早就睡了,倒是老爷,他还没回来。
整个冯家大宅,剩下一屋妇女孩儿。
厨房的张嫂、司机小陈、加上花圃的王工,大宅本来人就不多,老爷虽然天天回家,但总是全屋都躺下了也还见到他的影子,一到晚上,这座大宅就显得特别冷清。
太太又不爱热闹,没什么人上门走动,白天也还好,晚上总觉得四处静悄悄的,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大宅里的人虽然都已沉睡,但走廊的壁灯,房间里的小夜灯总会到第二天才会熄掉,一来担心夜归的人找不到路,二来担心深夜醒来的人找不到北,反正冯樟华财宏势大,就算是一整夜一整夜地点灯也不会觉得浪费。
安安将碗洗了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穿了一整天的衣服,换上睡衣走进浴室,她要等到全部人都歇下来才有空忙自己的事情,睡得最晚,起得最早。
外面,天清气爽,薄薄的云儿始终遮不住像盘一样大的月亮,亮得发黑的天空在月亮的影照下深蓝得让人忍不住吸一口气,安安从窗口看到这番美景舍不得将目光离开,直到大宅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声音——
冯樟华喜欢自己开车,他说自己开车有自由,喜欢去哪就去哪,不用等司机,更不用开多一份工资。司机留给家人,反正一屋妇儿没一个会开车的。
这时大门已经锁上,他亲自下车用钥匙打开门,再重新回到车上发动车子,将车子开了进来。
安安临窗而望,四十岁的冯樟华依然乌发飞扬,健步如飞,神清气朗,他甚至不抽烟,少喝酒,即使在生意场上,他也只是意思意思,从来不会喝到醉,这点十分难得。
后来安安才知道,一个人在社会上有了地步,喝酒与抽烟都成了自由,从来不会被人强人所难,也不会腥腥作态,所有事情完全在他一个掌控之内,所以并没有应酬一说。
生意场上虽然尔虞我诈,但如果你强大了,底下的人都要看你脸色做人,其它的便不再计较了。
她转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闹钟,呵,已经深夜十二点了,忽然有一念头在她心间升起,既然老爷不必应酬,那么,为什么天天这么晚回家?
她知道自己有幸在这里侍候太太等一家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再说,太太给她的工资比外面的高出一倍有多,并且安排她的食宿,更没将她当下人来看,她已经很满足了,其它的,做好自己份内事就好。
人,最忌闯祸,而祸,又从口出。
想到这,她急急关了灯,和衣躺在床上,耳边只听见窗外微风轻吹,虫儿声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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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樟华的车虽然是进口型号,但车响声在静寂的夜里还是有点刺耳,莫诗诗本来就惦记着他,他没回来,她便不敢睡得太死,现在听到他回来了,倒也连最后那点睡意都没了,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天花板装有格兰西式吊扇,将头小夜灯发出萤火虫般的黄光,映着那吊扇缓缓地转动着,一切缓慢而诗意。
虽然说跟冯樟华已是老夫老妻,但她身体保养得很好,姣好的容貌,玲珑有致的身材,虽然生完冯健之后身体显得有点发福,但并不影响她的体态,反而更显得她丰满,是成熟少妇的另一番韵味。
不过可惜,保养得如此好的身子,冯樟华居然连碰都少碰,两夫妻可谓说是真正的相敬如宾。
想到这里,莫诗诗忍不住对着黑暗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外面看着风光,但她知道,她与丈夫之间,事出必有因,而感情之事,更是冰千三尺,非一日之寒。
是什么让他对她失去了兴趣?
一个没有缺憾的年纪与身体,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有什么是让他不满意的?
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却宁愿永远不要知道这个秘密,甚至想,如果可以,最好瞒她一辈子,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承受能力,接受自己早已猜到的事实。
缓缓闭上眼,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左眼滑落,顺着发际,滴落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