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点头,又问道:“她们把你关起来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子衿又显得颇为气愤,说:“中午我端着饭菜从小姐房中出来之后,刚准备把饭菜端倒掉就被高妈妈和彩霞这两个恶奴拦住了。高妈妈说我不让小姐吃饭犯了家规,我刚和她争辩了两句,谁知她和彩霞就动起手来了。我没打赢他们,就被他们架到柴房关起来了。刚刚也不知为何,彩霞又跑来放了我,让我过来给小姐喂药。”子衿想了想,又说:“小姐中午为何只吃了那么点?不吃饱一些怎么养病呢?”
锦言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倒是想吃啊,只是那菜里面没有无盐无糖无油,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子衿气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啊,那个老刁奴怎么敢这样对小姐。小姐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说完,子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颓然的坐下,说:“我知道了,小姐是在忍,可是这样要忍到什么时候?”
锦言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忍无可忍自然就无需再忍了。但是无需再忍的意思,并不是说对手打你一拳你就要还一拳过回,有的时候拿住对手的软肋才是最行之有效的,就和打蛇打七寸是一个道理,懂吗?”
子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还有事问你,以前母亲在世时只有你一个丫鬟吗?怎么我没见着其他人?”
“小姐。”一听到锦言提到这个话题,子衿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抽抽搭搭的边哭边答回道:“我本是大夫人买进来贴身伺候小姐的,但大夫人为人极好又不讲究规矩,我当年进府没多久也不知道规矩,无事的时候便常常跟在几位姐姐身后玩耍,那时寒蕊姐姐跟着夫人读书,学问也是极好的,她见我天性自然便每日里抽空教了我读书写字;婉春、艳春二位姐姐念我年纪小也时常帮我做些事情;融春和秀春二位姐姐的女工是极好的,她二人也常常描了样子教我刺绣。只可惜,自大夫人去世之后,夫人就明里暗里的打压大夫人的人,融春、艳春、婉春、秀春四位姐姐都被夫人寻了错处,买给了人牙子,不知去处。因着寒蕊姐姐最得大夫人宠爱,竟被……竟被夫人卖在了、卖在了寻春若不是我当年年纪小,怕也是再无见小姐第二面的可能了。”说完,子衿就再也忍不住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些年来,其实子衿过的并不好,就因为她是锦瑟生母陈氏的人,不知吃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苦难。
锦言搂住子衿,坚定地一字一顿的说:“会好起来的。被卖掉的人我也会一个个寻回来的。”锦言掏出手绢替子衿擦干眼泪,道:“好了,去找些东西吃,别饿坏了。”子衿点点头,格外依恋的看了锦言一眼,说:“嗯,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又替锦言盖好被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房间。
睡了一天的锦言第二日天方鱼肚白就醒了,虽然还是觉得头晕沉沉的但整个人还是精神了许多,又自个儿摸了摸额自觉温度已经降下去了许多,这才觉得心中稍安。锦言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之际,就听见“吱呀”一声,子衿端着药推门进来。
子衿笑吟吟的坐到锦言床头,边喂着药边说道:“小姐,今儿个真是精神大好。”
锦言笑笑,问道:“这房子里可有书籍?我怎的没看见?是收到哪里去了吗?”听见这话,子衿抿嘴一笑,说道:“我看小姐现在是愈发像小时候,小姐小时候可是帝都有名的小才女呢,当年谁家不知三岁能文四岁成诗的颜家大小姐。小姐,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吧,我的名字还是小姐取的呢?”
锦言喝完药结果子衿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道:“此话怎讲?”
子衿答道:“那年大旱,我爹我娘带着我和弟弟妹妹一起逃荒出来,本想跟随逃难的人群南下江南,怎想路上弟弟得了怪病一路寻医问药竟没人能诊治。弟弟是家中的独苗,为了治好弟弟的病爹娘只好转道前往帝都。沿路乞讨到了帝都,爹娘又没钱带弟弟看病不得已才想要把我卖掉换钱给弟弟治病。只是我爹娘也从未做过这种事,那时也并不知道大户人家买卖仆从乃是要通过人牙子的。爹娘带着我和弟妹在帝都大街小巷中穿行着,看见一户人家门前立着两尊狮子高大的宅门前还有护院,便猜测是大户人家,带了我走上前去就说要卖我。这护院怎肯为我们这种人通报?拿了哨棒就要赶我们走。正在哭闹之际,夫人走出来了。说来也巧,那日夫人易了装正准备外出买书,刚走到影壁后面就听见门外有吵闹声。待走出来一看,正是我爹娘在卖我。夫人看我收拾的整齐干净又聪明伶俐便拿二十两纹银买下我给小姐做贴身侍婢。小姐那日见着我得知我的本名叫来弟便说:‘前日刚学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今儿个就还真来人了。以后你就叫子衿吧。’从那以后奴婢就改名叫子衿了。”
锦言道:“那你后来和你爹娘有联系吗?你弟弟的病好了吗?”
子衿笑着摇摇头,说:“我爹娘带了我的卖身钱去带着弟弟去治病,没想到还是来不及了。爹娘灰心丧意带着二妹三妹去江南了,自此就再也没联系了。”
锦言问:“那你恨不恨你爹娘?”
“我怎么会恨我爹娘呢?他们生我养我,卖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再说我这条命都是我爹娘给的呢。”
锦言又问:“那你想不想你爹娘?”
子衿想了想,说:“这些年过去了,也并不是十分想。反而是不在小姐身边的那些日子,会比较想小姐一些。”
一主一仆在房内聊的是其乐融融,似乎丝毫没注意到窗户纸上的小洞以及阳光映射下的那个窗户纸上的人形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