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似乎格外的深沉,院子里的争斗似乎也都随着这夜色沉沉的睡了过去。
“啊,白大哥黑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莫不是我又要死了?”
黑无常嗔道:“小妹莫瞎说。怎么,做哥哥的就不能来看看你?”
锦言笑道:“黑大哥,你是知道的,妹妹我早把二位哥哥当做真正的亲人了,哥哥们肯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哩!”
白无常道:“小妹此次来,乃是这位找你有事。”说着往边上侧让了一步,从身后牵出一女子。只见那人膀大腰圆、面色黝黄、齿黑发疏,看起来竟分外眼熟。
“苏姑娘,你的事我都听这两位鬼差大人说了,我就是颜锦言。”那女鬼原来竟是已经死去了的颜锦言,只听她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一直以来都逗留在姑娘身边,这几日观察下来知道姑娘是个极聪明的人又颇能忍辱负重,把我的肉身交给姑娘我也就放心了。本来早该现身与姑娘一谈,只是我方新死没什么能力,实在是有心无力。幸得二位大人的帮助才能在梦中和姑娘一见。其实此次前来,乃是因为我幼年的时候受人挑唆过失害死过几个奴婢,虽说这本就是她们的命数,但多多少少还是因我之故,是以她们在地府中早已起诉了我。阎王已判决我在地府中服役五百年,我自知罪孽深重自愿受罚,但还希望姑娘能替我抄九九八十一篇道德经再为那几个死去的奴婢做一场法事来减轻我的罪孽让我能早日脱离苦海转世为人。”
苏芮静静的听颜锦言的鬼魂说完,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自然,若不是你的这具肉身,我怕是早就消散掉了,更何谈完成心愿?还请姑娘把那几位死去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好情人替她们开****。”苏芮想了想又问道:“那日在假山上你失足坠死可是有人加害于你?”
颜锦言的鬼魂歪着脖子,回想了一会儿,很肯定的说:“并没有人要害我。那日是三妹妹见我爬在假山上,她担心我会不小心摔下来便招呼我下来。我本打算听从三妹妹的话下来,一时疏忽没注意脚下,便从假山上滚落下来了。”颜锦言的鬼魂凄惨一笑,“这也是我的命数,生死薄上记载的也是我——颜锦言命该如此。”
苏芮闻言黯然,带着一分凝重说道:“颜姑娘你也莫在伤感了,你若还有其他未完成的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完成的。”
颜锦言的鬼魂淡然的说道:“没什么心愿了,我在这里预祝苏姑娘也能早日完成你的心愿。”说罢她回头对黑白无常说:“二位大人,可以开始了,还有劳二位大人为我护法。”
黑白无常齐声道:“有劳姑娘了。”
苏芮正摸不着头脑,就见颜锦言先是附身回肉身上,片刻功夫又从肉身上钻了出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脸色看起来似乎透明了三分。苏芮不明所以的望向黑白无常和颜锦言的鬼魂。白无常携了颜锦言的鬼魂道:“小妹,这是颜姑娘送你的一份礼物。你魂力本就十分弱,离体太久不好,速速归体,我们去也。”
苏芮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看着黑白无常,带着颜锦言的鬼魂飘向远方。她回头看了看床上那具肉身,虽说是非常丑陋但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感情了,更何况还要依靠它来寻找外婆呢。忽然,苏芮想到颜锦言的鬼魂还没告诉她哪几位死去的丫鬟的信息,再要去追,黑白无常和颜锦言的鬼魂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苏芮无奈,只得也学颜锦言那样附身到肉身上。刚一回到肉身上,苏芮便知道颜锦言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了——记忆如同潮水般的涌入苏芮的脑海中。三岁的锦言在书房读书,五岁的锦言在灵堂披麻戴孝,七岁的锦言暴跳如雷的在责骂丫鬟,八岁的锦言第一次到了农庄第一次挨打第一次挨饿第一次下田做农活第一次不论她怎么折腾都没人理睬她,十七岁的锦言在游园会中被众人嘲笑,十七岁的锦言失足从假山上坠落,最后是颜锦言的幻影告诉她那几个丫鬟的名字生辰八字以及死因。泪不知不觉的就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枕头上,苏芮心中默念道,颜姑娘你就放心去吧,我会代你好好的精彩的活下去的。
天明时分,锦言就醒了。一醒来她便发现颜锦言送她的礼物并不只是一份完整的记忆而已,还有强健的健康的体格。平日里她总觉得精神头不足、日日嗜睡、腿软无力,连偶尔下床也得子衿在边上扶着,脚底总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的。现在却觉得精力异常充沛、手脚有力,锦言坐起来扶着床柱子试着自己下床,双脚踩在地上竟是前所有为的脚踏实地的感觉。锦言又试着跑了两步蹦了两下,往日里那种发虚的感觉也不复存在了。
子衿像往日里那样卯时鸡一鸣就起了,自己洗漱整理好,就往小姐房间赶去。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小姐的门窗大开。子衿心中一慌,暗道难不成是遭了贼?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忙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探查。一进门就见小姐穿着一身中衣手里拿着本书,端坐在桌前看书。子衿见小姐安然无恙心中便定下来了,又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只见床帏已经挂起来了,床铺也收拾的整整齐齐,桌上地上也有明显收拾打扫过的痕迹。子衿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定晴一看见锦言手里拿的正是之前那本被她唾弃的《女诫》,便调笑说:“小姐,你怎么又看起这书来了?”子衿顿了顿见锦言不理睬她,只一心看书,又说道:“小姐,今后这些活我来做就行了。小姐是千金贵体怎能做这些俗务?何况小姐也还在病中呢,须得好生休养才成。小姐,我扶你上床歇着吧。”说着就要来扶锦言上床。
锦言放下书本用手抚住子衿的手,满怀凄楚地说道:“子衿,昨儿夜里,娘亲来看我了。”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才知那****侥幸死里逃生是娘亲在我坠下假山的时候,在下面托了我一把,不然我早就已经魂归西天了。”子衿侧眼看去,只见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心里回想起大夫人在世时的种种好处,也禁不住悲从中来。
“子衿,你去给我找件素点的衣服,我要为娘亲守孝。”
“是,小姐。”子衿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格外尊敬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