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锦言刚用过早膳就被请到了隔厅,她只道殷氏是要发泄昨日的怒气,心中早已暗暗想好对策。谁知一进门,就见锦心锦瑟锦曼都已到了,而颜锦枫却跪在地上后面还跟着跪了一地的大小丫鬟。
殷氏手中正拽着一个鲜红的抹胸,对颜锦枫吼道:“我让你好好读书,你竟然给我玩女人!说,是哪个不要脸的狐臊子?”
原来是今日一早颜锦枫的贴身大丫鬟巧茹在他房间的床垫下头发现了一个女人的抹胸。巧茹本就是殷氏的人,她知殷氏素来对少爷管得严,就怕他沉迷女色不好好读书,颜锦枫房里的每一个丫鬟都是殷氏亲自选的,但求能干不求好看。是以一发现这个抹胸,巧茹便赶紧去报告了殷氏。
殷氏昨日本就受了一肚子气,今早一听到巧茹的报告,心中便决定要杀一儆百。于是一大早就派人把颜锦言、锦心、锦瑟、锦曼和颜锦枫请到了隔厅。
颜锦枫见殷氏正在气头上,也不吭声,只是一脸不服气的别过脸去不看她。
殷氏见他这样,一扬手里的抹胸,怒道:“平日里看你倒是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现在叫你说话你倒不说了?好,你不说,是吧!巧茹,你说!是哪个狐臊子爬上少爷的床的?”
巧茹白着脸,摇摇头:“奴婢不知。”
“好,迎雪,你说!”
那叫迎雪的丫鬟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咬着唇摇头说:“奴婢不知。”
“留芸,你说!”
殷氏就这样一个个把颜锦枫房里的大小丫鬟都问了一遍,但却没一个人答的上来。殷氏不怒反笑,把手中的抹胸往地上一扔,道:“好,你们都不说!你们都一心维护你们的少爷!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就是你们几个干的好事。高妈妈,给我带下去一个个验!”
巧茹一听这话,急道:“夫人,奴婢斗胆说一句。若是我们房里的人做的这事,奴婢没有不知的道理,奴婢对夫人一向忠心耿耿。奴婢若是知道了,没有不告诉夫人的道理,奴婢只怕是有人想要攀上高枝变凤凰。”
殷氏冷笑道:“你说的这话,我自然知道,用不着你废话。高妈妈,还不动手?”
高妈妈应了一声,便和王妈一起把颜锦枫房里的几个丫鬟一个个带到耳房验身去了。
锦言的目光瞄向地上的红抹胸,只见抹胸上绣的是十分普通的凤穿牡丹的样式,再定睛一看,那牡丹花蕊的绣法和别家颇有些不同,仔细一瞧竟还有几分眼熟,和彩霞绣花蕊的手法颇有几分相像,再联想到彩霞这段时间的异常,锦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难道那个人竟是彩霞?虽说心中这样怀疑着,但锦言早已下定了决心是要走的,便决定不再去管这摊子事。
片刻功夫,高厨娘就验完了,她脸色有几分难看的凑到殷氏耳边禀报道:“少爷房里的丫鬟都是完璧之身。”
殷氏脸色一变,继而又平静的说道:“既然不是你们房里的人做的这事,又说不出来是谁做的,那就只有把府里的丫鬟验个遍了!高妈妈,带人从锦曼房里开始验起。”
锦曼一听这话,脸色也是变三变,毕竟验身这种事对未婚女子而言就是一种屈辱,但她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出来。
反倒是颜锦枫一听这话,一下站起来道:“好了,娘!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就算我错了,行了吧!”
殷氏气极,歇斯底里的吼道:“好好好,你也反了你也反了!我要不是为了你好,我管你玩几个丫鬟?现在反倒是我丢人!高妈妈,给我验!”
颜锦枫上前一步拦住高厨娘,也吼道:“我玩个丫鬟你也管,我爹上青楼你怎么不管!”
一听这话,殷氏本来气得发红的脸刷的一下白了,道:“你说什么?”
颜锦枫似乎这才意思到方才自己脱口而出说的是什么,别过脸去不再吭声。殷氏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厉声问道:“你说啊,你爹什么时候上的青楼!”
颜锦枫嗫嚅的说道:“就是……就是昨天晚上……厉家老七说他逛醉心楼的时候看见老爹进了头牌花魁香笑玉的房间……”
殷氏听到这里,心中三分怒气三分怨气更有四分苦涩!原来他昨日说有公务要忙,竟然是忙到花魁的房间里去了,一回来竟还为了那个丫头打了自己一巴掌……想到这,殷氏只觉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
锦心大喊一声,“娘!”就冲上去扶住殷氏,边上的新梅和王妈也赶紧跟上前扶住殷氏。颜锦枫在旁边也要上前扶住她,殷氏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锦心一边对颜锦枫使眼色,一边劝道:“娘,你别气了,我扶你回房歇着吧。”说着就和新梅王妈合力把殷氏扶回了房间。锦言锦瑟锦曼相视无言也都散了。
锦言带着子衿回到房中,交代道:“你回去赶紧收拾东西,明早一开城门我们就走。”
子衿惊道:“这么快!小姐昨日才受了惊吓,明早能走吗?”
锦言说:“这事当然是越快越好的,不能走也得走再拖下去怕是就无法脱身了。我昨日已经交了订金,那车夫会把马车赶到南门口,到时我们交了钱直接走人。”
子衿点点头退出房去。
没多久子衿又急急忙忙的推门进来,对锦言说:“我方才听到消息,夫人带着二小姐高妈妈王妈新梅归宁了。”
锦言笑道:“这就叫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今晚你就睡我这吧,我们五更动身。”末了锦言又交代道:“不用收拾什么,随意收拾些细软就可以了。”
但偏偏事与心违,这一日颜秉初看望锦言的次数比她自从借尸还魂醒来的这一个来月还要多。下朝回来看了一次,下午晚上又各来看了一次,甚至午膳和晚膳都是在锦言这儿吃的。期间,颜秉初也问了锦言昨日的经过。锦言只说因着醒来后就没上过街,都快忘记街上的繁华了,便偷偷换了男装上街玩。不料回来就被抓了个正着,当时一受惊,不知怎么的魂魄就离了体。接着她又说了魂体在众人面前飘荡但无人能救,说了那婴鬼食鬼的恐惧,还特别着重说了那神秘女子救她的经过,以及苏平为了她在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契约上又追加了五年的年限。
锦言本担心颜秉初会问她容颜的事,没想到颜秉初却只是感慨的说道:“这么说来那苏平也是个仁义之士。回头定要登门重重拜谢。”
锦言摇摇头,道:“以我所见,子衡兄并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若以重礼谢之,只怕反倒显得生疏了。他此番进京乃是为了考取功名,依女儿之见,还是送些吃的穿的用的东西来的实际些。现在才是夏日,要到金秋十月方才大比。我见子衡兄只随着背了个箱笼之外就再无长物,只怕他带的衣物怕是不够。”
颜秉初略一沉吟,说:“好。就依你的意思办。”
用过晚膳,颜秉初又在锦言这坐了一会儿,这才匆匆赶去岳丈府上。
锦言长舒一口气,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心中暗叹终于可以开始着手收捡。之前因颜秉初动不动就会来看望她,她担心暴露便一直没有动手收拾东西。
不大会儿功夫,锦言便收拾好了衣物,她本就没多少衣服,加之现在瘦身成功之前订做的那些衣服也穿不了,是以她只把几件成衣外加男装收拾起来了。剩下的便是金银细软,锦言打开妆奁盒子,盒子已经空了一大半了,只剩三五件发钗一个掐丝赤金镯子两三对耳环。之前为了凑钱买马车,锦言已经把首饰都当了一部分,加之考虑到路费问题,锦言又当了一部分。剩下这小半,锦言一只手抓抓就那完了。
锦言暗暗自嘲道,看来不论在哪一世自己都逃不过一个穷字啊。现在即使是所谓的颜府嫡长女,可还不是照样缺钱?看来日后还得想个法子挣钱才是,不然怎能一边游历这大宋王朝的大好河山一边找寻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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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秀今日心情非常不好,不,岂止是不好,简直是悲愤!每每想到,他家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王爷竟然要娶那样粗俗不堪的一个人;每每想到,他家貌比潘安仪表堂堂的王爷竟然要娶那样奇丑无比的一个人;每每想到,他家诗书礼乐骑射无不精通的王爷竟然要娶那样愚昧无知的一个人,他就不禁一阵悲从心来。
而在钱大人心情很糟糕的情况下,负责盯梢的探子们也倒了霉。钱秀带着他们硬是在京城近郊兜了四五个圈最后还把他们甩了,这才自己一个人回了客栈。
这么戏耍探子一番,钱秀心情不觉好了许多。他嘴角带笑的推开赵颉的房门,正准备和赵颉一起分享戏耍探子的乐趣,却不料赵颉一看见他,反倒苦笑着说:“看来还真有必要去看看那颜大小姐了。刚刚才收到的紧急军务,最晚十八号必须要赶回去处理。”
钱秀嘴角一抽,道:“公子是要去和颜大小姐解释?”他太了解他们家王爷了。
“那是当然,如果娶了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于情于理都不合。”赵颉笑着说。
“公子真是心地善良……”钱秀沮丧着脸,又问道:“何时动身?”
“外面的探子盯的紧,白日里自是不方便去的了。夜半三更私闯小姐闺房,那更是不好。想来,只有明日早上五更左右去是最合适的。既不会惊扰到他人,也不会唐突了颜小姐。”
“公子决定了就好。”钱秀继续沮丧着……他家王爷就是心太好,若是换成了他必须要娶这么一个人,只怕他会拜完堂就直接一走了之,哪里还会特意去解释什么哪里还管她会不会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