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锦言带着子衿等人一路晓行夜宿,又一路推掉了地方官的迎送接待,很快便到了离真定府最近的雷公坳,再有一日便能到真定府了。
这日一早起来,锦言便特意穿的十分朴素,一身布衣布裙,发髻鬓边也只缀戴三两件银质珠饰。她取出斗笠,遮掩好面部便让子衿把车窗帘卷起,一路沿途观赏景色,这里可就是她将来生活的地方了,她怎能不仔细看看?
只见放眼望去,四处皆是一片绿油油的小麦田,麦穗挺的笔直。田间地头时不时能看见玩耍的小孩儿和辛勤劳作的人们,看起来分外的平和,一点也看不出这就是和北方游牧民族接壤的北疆。锦言微笑着看向田野,心中有一种满足的祥和感。
马车缓缓的向真定府走去,离城墙越来越近。真定府是北疆的都城,又处在常年战乱的北疆属于边陲要塞,是以城墙修的格外的高大足足有四五十米高,锦言远远的看去就觉得这真定府犹如庞然大物一般屹立在北疆,守护着大宋王朝的北大门也保护着北疆的普通老百姓,让他们得以平静的生活下去。
此刻,锦言一点也不怨赵颉的失约了,如果不是他殚精竭虑的和边疆这些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周旋,又何来此时百姓的幸福生活?正想着远处有几匹轻骑向这边飞驰而来。虽然还离得很远,连马上的人都看不清,但锦言就是觉得马上的人是赵颉。
不一会儿,马跑的近了,马上之人果真是赵颉,后面跟着几名小校打扮的人。赵颉对着她这边笑了笑,便调转马头和端砚并排向城中走去。虽然明知赵颉看不见,锦言的脸还是不自觉的红了一红,她侧眼望去能瞧见端砚一脸恭敬的似乎正和赵颉一问一答的说着什么。
没走多久,很快就又到了城门。守门兵丁见马上之人是赵颉,忙恭敬的跪下来,为首一人口中喊道:“末将李凌参见王爷、王妃。”这里的人,显然也都知道了赵颉身后那辆马车中的人是谁。
赵颉柔和的一笑,说道:“起来吧,别耽误了盘查。”说着率先走出了城门。
一进入真定府,锦言便发现了这里果真和别处有些不同。除开大都市特有的热闹和繁华不说,来往的路人中隔三差五就能看见打扮迥异的胡人,甚至还经常能看见带着纱巾或者锥帽上街的汉人女子,偶尔还能看见热情洋溢的头上插着朵花,面上不遮不挡的游牧女子。
子衿这下可是大饱眼福了,一会儿喊道:“小姐,小姐,你看那个人连胡子都是黄色的。”一会儿又指着街边摆摊的妇女说:“呀,那女子怎么能就这样在大街上随便抛头露面。”
一路上好不热闹的往城中走去。
锦言正看得目不暇接,忽然马车停了,锦言只道是到了赵颉的府邸,可是四处看看又觉得不太像,心中正奇怪着,便听车外传来苏子衡的声音:“多谢言兄和大牛兄一路以来的照顾,前面就是天香阁了,小生就此告辞。”
锦言闻言,向路边的店铺看去,可是放眼望去并没有看见一家叫天香阁的铺子。锦言不禁出声问道:“子衡兄,天香阁在哪?”
苏子衡听见问话,绕到马车这头,对着斜前方一颗梧桐树的地方,指了指说道:“这颗树边上就是啊。”说着便向梧桐树走去。只见他走到树下绕着树转了三转,整个人竟然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锦言是见过那掌柜的的神奇的,可还是被吓了一跳,就更别提其他人了。子衿被吓得哇的一声跳到角落里缩起来,而张大牛也吓得把手上的鞭子丢了。
赵颉听到动静,策马过来问道:“怎么了?”
张大牛有些口齿不清的答道:“苏、苏、苏公子……不见……不见了。”
赵颉听得莫名其妙,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锦言已经镇定下来了,此时还是在闹市区,她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说道:“没什么,是天香阁到了,子衡兄便先回去了。”
赵颉听了这话,心中有一丝了然,便不再多问又策马走到最前面去了。之前在露营的营地,钱秀就和他汇报过这个苏平苏子衡的事了,想来这次回天香阁怕又是有什么灵异的地方吧,不然也不会这样。
不得不说赵颉是个极好的王爷,锦言在心中再一次感慨道。一路走来,不时会有路上的行人向他问好,甚至还碰见有个白眉毛白胡子的老者手里拿着田契说要把田捐给他以资助他防守边疆,赵颉当然是笑着把田契还给老人家,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说军饷充足,这才把老人家劝走。若是偶尔碰见孩童当街戏耍的,赵颉也是等他们跑到一边去了再带着人往前走去。
锦言渐渐明白了,为何他总要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因为这些问好的路人,因为这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家,因为这些嬉戏玩耍的孩童……
从城门口到北贤王府不足百里的路程,竟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这北贤王府坐落在真定府北端,府第修得十分的朴素。就连围墙也是用乱石砌成,不过倒也显得十分雄壮。前厅平日里是赵颉议事之所,平时无人进入;后厅是会客的地方;西厢为赵颉的书房,平时批阅公文就在那里;东厢为书吏办公之用。后厅门内有石屏隔障,转过石屏,才是内院。
锦言住的地方,便在内院正中。锦言原本嫌这里人来人往的太喧闹想要搬去花园附近住,可是芹芸说:“若是住在花园那,王爷今后来往怕是不方便。”芹芸是赵颉调给锦言的大丫鬟,一并来的还有一个专司整理院落的庄妈妈一个专司采买的姚妈妈以及四个供锦言使唤的小丫鬟,而锦言房内的一切大小生活琐事则都交给了子衿。这些人中,除了芹芸和姚妈妈是府中的老人之外,其他几个都是新买的。
锦言听见芹芸这话,面上一红,心道难道他要和我住在一起?她又拿眼睛瞄瞄那铺着大红牡丹的双人床,脸顿时红得像火烧云一般。
“那就住在这里吧,芹芸你和子衿一起收拾下东西。”锦言吩咐完便逃难般的走了出去。
这内院的后面是花园,虽然说是花园,但其实里面的花卉十分稀少,只有一些当地生长的鹅管草,三叶紫花和野兰之类的花草。不过园内树木倒很茂密,多是原来生长的阔叶松、苦杨、白杨,参差矗立,浓荫几乎覆盖了整个花园。
锦言在花园中一个人静静的走了好半天,心情总算平复下来了。不管怎么说,只要她不同意,赵颉肯定是不会用强的,等将来找到外婆之后再想办法慢慢脱身吧。想到此处,锦言又一下子想到了子衿。将来她找到外婆走了之后,肯定不能让子衿还在这里为奴做婢。这样想着,锦言又快步走了回去。
房内,芹芸和子衿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两人正手里拿着抹布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做事一边说话。芹芸见锦言进来了,吓了一跳,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低头立在一旁。子衿却笑着调笑道:“小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锦言没好气的回道:“我不回来那可不就便宜你这个懒丫头了。”
子衿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砖头对芹芸眨眨眼说道:“看吧,我就说我们小姐很好说话的。”
锦言笑道:“芹芸,你先出去,顺便帮我把门带上,我有话和子衿说。”
芹芸应道:“是,夫人。”便带上门出去了。
锦言一本正经的拉过子衿坐下,问道:“你和张大牛到底怎么样了?”
子衿原本还是笑嘻嘻的,一听到锦言提起张大牛,一瞬间便羞的脸通红,垂着头呐呐的说:“全凭小姐吩咐。”
锦言见她这般羞模样,不觉莞尔,逗趣的说道:“这是你们的事,还要我吩咐做什么?你若心里没他,我便把他赶出府去,省得还浪费府里的粮食呢。”
子衿大急正准备说些什么,可一抬头见锦言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便知锦言是在逗她。子衿嗔道:“小姐,你就会拿我开心。”
锦言又笑了一通,这才正色说道:“我看他蛮有经商的天赋,我这身边还有几百两银子不如就拿去给他当做生意的本钱如何?”
子衿脸上虽然还羞着,但却抬起头十分认真的说道:“这个我还要问问他的意思。再说,若真是要经商也不能用小姐的银子啊,我这还有些体己钱足够他进些货摆个小摊子了。”
“好你这个小丫头,还没嫁过去就开始要自掏荷包补贴夫家了啊?”锦言笑骂道。
“小姐,我不和你说了。”说完,子衿就一脸红彤彤的跑了出去。
等到夜里用膳时,锦言让芹芸去问赵颉在哪用饭。她在颜府时,就习惯了在自己房中用膳。只是到了这里,自然不好放着赵颉在一边不管自己一个人先在房中用饭的道理。
不多时,芹芸便回来了,说王爷一会儿就过来。
锦言本意是客套的问问而已,没想到赵颉真个过来。锦言赶忙吩咐下去让厨房多加几个菜,谁知这边正吩咐着呢,那边赵颉就进来了。赵颉穿一身藕色长衫,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镇守边疆的王爷,反倒是有一股书生气质。
赵颉见锦言站在一旁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笑着招呼道:“坐啊。”便率先入席了。
锦言是头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的一起吃饭,就觉得夹菜也不是不夹菜也不是,以口就碗也不是端起碗吃饭也不是,真真是体会了一回什么叫食不甘味。
赵颉知她紧张,便开口说道:“有一事,我本不欲和你说,省得你还烦心。但想想多少也还是和你有关的……”赵颉夹了口菜又继续说道:“你四妹,颜锦曼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