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臣清晰的记得,在南岭之中,这名老者从岭西而来,而他正和两位长辈烤着雪鹿,老者近乎蛮横的吃光了多半头鹿肉,喝光了他们随身带着的烈酒,然后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最后惜墨如金的怪老头又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但凡是老者走过的地方,没有任何气息和痕迹留下。
当初对于老者的质疑,洪臣是介乎于凡人与仙人之间,因为他感应不到此人的气息,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且此人步幅轻盈,踏雪无痕,以他之前的认知,除了仙人,凡人可是做不到的,而此刻,事实证实了他的猜想,这名老者不仅是练气士,而且是强大到他所不能理解的高度。
老者从天空上下来,再到地面,始终都没有正眼看一下洪臣,他的目光则是如迷糊糊的盯着叶开。
叶开诚惶诚恐的跪在草地上,神色恭敬的回道:“太苍神剑峰,外门弟子叶开拜见齐长老。”
老者有些意兴阑珊的‘嗯’了一声,道:“你还没有回答问题,本座讨厌浪费时间。”
叶开面容苦涩的低着头,回道:“弟子确实是西蒙山叶家的后辈,不过不是本家,是庶族,弟子的父亲是一支庶族的教头,地位并不高。”
“一叶遮天,封神杀道,这‘大千叶术’本是自上古流传到叶家的一种残缺秘法,你先祖当年以化神初期的境界横扫天河域,号称五境之内无敌,而他在冲击道劫时元神破灭,这并非他的天资不行,只不过功法残缺,限制了他的后路,此术杀伤力堪比顶级神术,你先祖能够封神,却不能杀道,着实令人感慨,不过你这个后辈将此书练得不伦不类,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若是你那先祖地下有灵,怕不是连棺材板都要啃掉大半截。”
听着老者的教诲,叶开脸上的苦涩更浓了,他自嘲道:“弟子出生于叶家庶族,由于条件所限,所以修道较晚,年近二十五六才堪堪进入出尘境,再加上天资愚钝,悟不透家族流传下来的秘法,所以才会如此不堪,长老若是不喜,那弟子从今以后便不再使用了,还望长老息怒。”
老者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在本座面前,你用不着贬低自己,你叶家是什么情况,本座也略知一二,你一个庶族的后辈能够接触到本家的秘法,无非是用了一些手段,而你得到的秘法更是残缺,照你这么练下去,即便是练到凝胎大圆满之境,最后也要被化神雷劫劈成渣,不过说回来,大千叶术乃是一等一的秘法,其领悟难度极高,你能吃透些皮毛,想来天资也是上等,比你那些猪狗不如的本家兄弟要强。”
此刻,叶开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其神色惊恐到了极点,老者嘴里的一贬一赞,却是更令他忐忑不安,在他身旁,洪臣则是比较玩味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幕,他心道,这老头子应该是和叶家有些渊源,却又非常憎恨叶家的本族,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叶开可能要遇上大机缘了。
也不知是叶开的颤栗,还是洪臣的走神,引起了老者的不满,他双眼猛然睁开,随后一声冷哼,便如地面上响起了一道惊雷,叶开直接被震趴下,洪臣被一道力量保护着,但也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看好了,本座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大千叶术’,一叶遮天,遮的是天目,封神杀道,封的是元神,杀的是道念,本座昔日见过一次此术的最强一击,依稀还记得半分。”
老者没有理会身边的两人,自己走到数丈开外,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这只手极为美观,像是玉雕大师琢出来的一件艺术品,竟是比绝大多数女子的巧手还要细嫩,委实令人惊掉一口大牙。
洪臣看得眼睛都直了,他见到这只手朝着虚空随意一抓,顿时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疯狂的席卷开来,赫然刮起了一股惊天飓风,这飓风瞬间扫过平原,越过几座高山,卷向那数百里开外,仿佛这方圆数百里之内尽被这只手扣住了。
一抓之后便是一提,这两个动作其实是连接在一起,只不过在旁人看来,这两个动作是分开的,而且比较缓慢,若是有真正的强者见到,便会震惊于其中的变化。
这一提,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大地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满山遍野的荒草树木尽数被连根拔起,全部悬浮到了半空,如同一片乌云,遮盖了天穹蓝天。
方圆百里内的天空黯然一黑,却是见老者袍袖一卷,漫天草木瞬间朝着中心汇聚,化作一道螺旋直冲苍穹,于那千丈高空之处猛然散开,形成一片长达数千丈,宽数百丈的梭形青叶,这片巨大的青叶之内,赫然有无数片小叶,小叶不过是十多丈大小,而且相邻之间方向截然相反,暗含奇妙的轨迹。
老者五指开合,高空上的叶片猛然翻腾,如同一片汪洋掀起滔天巨浪,从天空上降下的一股股恐怖的力量直接碾碎了几座山头,将那平原的一角轰塌了数十公里,俨然形成了一片洼地,而原本还漂浮在虚空之上的一些白云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是觉得这一手不太满意,老者暗叹了一声,然后五指猛然一握,巨大的叶片顿时层层爆碎,那高空之上就像刮起了一阵雷霆风暴,惊天动地的轰鸣堪比一声声咋响的惊雷,令万物惊秫,而其内藏的能量威压散开,就像罡风层倾倒了下来,一路横扫,不多时,蔚蓝的天空便不见了一丝异彩,真正实现了清空万里。
地面上的一干人等,除却老者之外,全都石化了,如此鬼神莫测的逆天手段委实是霸道至极,轻而易举的弄得天地色变,虚空暴动,诧看平原之上已经少有荒草,几座大山的表面更是近乎光秃,天上地下,全都是拜这一叶所致,而老者反掌之间展现出的恐怖能力却是让人头皮发麻,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幻想,这还是人吗,动辄山崩地裂,虚空沉沦,便是神灵也不过如此吧。
“唉,差得太远了,这一叶比起当年那一击,完全没法比,当年那最强一击,勾动了天地大势,直接抽飞了高达万丈的天都峰,将万里山河碾压成废墟,化神之下的炼气强者,有多少便会死多少,一叶遮目,鬼神不留,那才叫霸气,所谓的逆天之法,便该是那样的,如今的狗屁神通法术,实在是不值一提。”
听着老头子遗憾的抱怨,洪臣的双眼都要瞪出血丝了,他干咽了一口唾沫,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了一团,他实难想象,老者嘴里的逆天之法究竟是何等景象,书籍中倒是有描绘,什么移山倒海,气吞天地,什么翻云覆雨,手摘星辰之类的,不过这些实在是有些夸张的过头了,对于这一点,洪臣一向都是抱着质疑的态度,哪怕是现在,他仍然不能相信,如果世间真有如此强大的存在,无所不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叶开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转而朝着老者俯身大拜,这一次,他显然是充满了感激和敬佩,之前的那种畏惧和不安已然消散了很多,可以想象,同一种秘法,两个人施展出来的效果有如天地一般遥远的差距,这对叶开的影响该有多大。
老者淡然的扫视了一眼叶开,道:“你不用去猜测什么,也不用去感激什么,本座的确与叶家有些渊源,不过这已经是旧事了,没有任何可以值得怀念的价值,你能让本座多看一眼,完全是你的天资较好,所以,本座允许你每一年上一次云崖,至于能不能获得造化,能够获得多大的造化,全凭你自己的努力。”
听闻老者许诺,叶开顿时神情一呆,转而是一阵狂喜,连忙跪下使劲的磕头,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旁的洪臣随之莞尔一笑,这事还真让他蒙对了。
处理完叶开的事情,老者忽然转过了身,眯着双眼在洪臣身上扫来扫去,淡然道:“小娃娃,咱们可是又见面了,你我有缘,我那云崖之上还缺一名道童,所以,你哪儿都不用去了,就跟着我,若是你有心入道,老夫不介意给你一场造化。”
“我能拒绝吗。”洪臣憋足了勇气,毅然回道。
老者卷了卷袍袖,随后冷笑道:“可以,但老夫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入我云崖,不说别处,便是这天河域之内,谁若是胆敢收留你,老夫绝对能将他千刀万剐,你若自信能够在妖兽横行的修仙之地生存下来,那便当老夫没有说过此话。”
“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夫行事一向不需要理由,修仙界以实力为尊,老夫的拳头比你硬,你的命运便由不得你,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的拳头够硬了,那你可以试着为自己翻身,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那这就是老夫给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