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红叶似火,风光正好。游人如织,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香味,令人不忍离去。
顾父沉默的看了一眼顾母林琴,发现她也一样正专心的看着车外的景色,似乎已经入了神。心口一阵酸涩,他们这么多年不知来红叶寺来了多少回,那一次不是快乐的来,满载欢声笑语的去?
眼看着车即将驶离红叶寺的范围,可她还是一语不发。她明知他在烦恼什么,他也给了她机会,为什么不开口安慰,还是说她本来就问心有愧?
林琴岂能不知丈夫在想什么,只是她又何尝不气恼!当年入赘他顾家,就已经相当于和林家断了关系,她林琴如今最亲近的人就是他了,可是他却对自己半点信任也无。本不想开口,就让他一个人在那慢慢猜着。可内心终究怜惜顾父微红的双眼与疲倦的神情,
开口道:“这几日楠儿的病也快好的差不多了,回去以后就带楠儿上林家拜访一次吧。至于孩子,总会有办法的,我也不会纳妾。你何苦忧思过多,连楠儿都担心不已!你要试着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如今形势,我如何相信的了你!
双眼更红,等了半天没想到又是老调重弹。就没有一点解决的法子吗?
“她们要是实在逼得紧了,要不,就让楠儿改姓林吧!”
“这怎么可以,大家都知道我是入赘你顾家,这要让楠儿改了姓,成何体统!”
“那我们却林家旁支领养一个孩子?”
“你觉得可能吗,她既刻意为难你我,又岂会给我们机会领养林家子?”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可行的法子啊!”
林琴微带无奈的看着丈夫,这么多年了,楠儿都五岁了,可丈夫的性子还是一如当年初见,一急就完全暴露出了火爆的脾气。
顾父本欲还待发火,却在妻子宠溺的目光下红了脸,责难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半响才憋了一句,“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楠儿!”
林琴有趣的瞧着丈夫红红的耳垂,这几天来第一次有了好心情,调侃道:“你的确不是楠儿,楠儿逼你聪明多了!”
“姓林的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回家了有楠儿在我就不会教训你吗?”
“我可从来没敢这么想过你会这么好心!”
看着丈夫气呼呼的样子,林琴温柔一笑,要是她真的听从了那群人的话,这样的表情可能她穷其一生也无法再看见了吧。这才是真实的红袖呢。想到林家,林琴神色一敛。
正色说道:“红袖,你当真以为她们这么做是为了林家的子嗣吗?”
惊讶林琴忽然叫出自己的名字和难得一见的正经面孔,顾父顾红袖眨眨眼,诧异的看向妻子,难道不是吗?
红袖还是太单纯了,那些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如果真的是关心她的子嗣后代就应该像孔舅娘那样当初就强烈反对了,又怎么会妥协答应她入赘顾家!
“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子嗣,要知道我虽入赘顾家,林家的财产可还是有我的那一份,他们不过是想让我放弃罢了。”
是这样吗,顾父有些错愕。又感到放松,原来就是因为这些啊。“反正你也不想要,给他们又何妨?”
“你倒是大方,我纵不想要。可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想要就得给,看他们像小丑一样演戏不也很有意思吗?你真的不必如此担心!”
“你又早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可是有人说纳妾也与林家无关的?说!你是不是也这么想了?”
她有说过吗,好像有!林琴囧,连忙讨饶。
马车里似乎又像以前很多次那样载满了欢声笑语与活力。
知道了一直挂念的事,顾父难得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感觉到了一直未曾感受到的轻松。当这份轻松在刚刚回家时看到自家大门口四处张望的小人时,化作了淡淡的愧疚。这段时间他的情绪一直不好,没想到连孩子都受到了影响,他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顾楠看着匆匆下车赶过来、一把抱起自己的父亲,心中有些疑惑。父亲这么做,母亲不但没阻止,反而带着淡淡的微笑在一旁观看。这是怎么回事?出门一次就这么大的威力?离开时她记得父亲还是睁着一双微红的双眼,可现在呢,顾楠有些不肯定了,围绕着她们的可以叫做温馨吗?
“爹爹坏死了,出门不带楠儿就算了,还不告诉人家。”顾楠发誓一定是周围的情绪影响了她,不然她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还说得这么自然!
“好好好,是爹爹不对,下次出去一定会告诉楠儿。”女儿的依赖像是最纯粹的蜂蜜,让他狠狠地一直甜到了心里。
“啊?还有下次啊?”
“怎么楠儿就看得见父亲,没看见母亲吗?”
“怎么会?”眨眨眼,绝不能承认她真的只顾着看父亲了。
“那怎么没听见楠儿叫为娘呢?”
“楠儿明明叫了,还是在心里叫的呢,明明是母亲没听到,还怪人家!”
“是嘛,那还是为娘的不对了?”
“……”
不理会母子俩的斗法,顾父抱着顾楠走了进去,一直站在门口可不像话。不过出乎顾父的意料,两人一直走到了他院子里还没停止交锋。不过他倒不是很担心,他可是知道琴有多爱这个女儿,楠儿表面看上去似乎和母亲合不来,可事实呢?
“夫人、主夫,徐家又派人来了。”
“怎么又是他们,告诉他们不见。”林琴一皱眉,呵斥道。
徐家?母亲也知道他们昨天来过?不会这么快吧!“母亲,他们以前也来过吗?”
“来过一次,怎么了?”
“那加上昨天和今天,他们已经来了三次了呢。”
“什么?昨天他们没干什么吧?”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再说主人家不在,别人还能干些什么啊!“母亲,你就见见吧,毕竟他们都来三次了,你还不见,不就显得咱们小气了吗?”
“小气又如何?”林琴余怒未消,她几乎把自己所有未完成的梦想都寄托到了女儿身上,可因她们女儿不但到生死关口走了一遭,还错失了去华山书院的机会,这要她怎能原谅。
“楠儿说的也有道理,他们既然能来三次,说明也是诚心的。你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连丈夫都开口了,林琴也不得不去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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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琴本以为会把下人教成那样的人家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于是在看到一袭藏青色长袍打扮,且明显学问渊博的徐家人是很是吃惊。一席话交谈下来,火也不由得去了一大半。
“说起来这件事全是徐家管教无方,才会使令爱落水重病,实在是过意不去。”
徐家?她怎么这么说?
收到顾母林琴疑惑的眼神,柳天雪了然一笑知道是对方误会了。解释道:“儒夫柳天雪,乃是徐家小公子现在的老师,并非徐家人。”
林琴赧然,弄了半天连对象都搞错了。
“徐家远在京城,柳儿在此地唯有儒夫一个长辈。”
这样啊?林琴一时讪讪,再追究下去岂不显得自己一个长辈欺负晚辈吗,徐家公子长成那样,也难怪随从时时紧惕了,如此年幼便有这样的风姿,更遑论以后?
柳天雪一笑,也难怪顾夫人会如此,唯一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无法原谅。
“听说顾夫人打算送小姐去书院学习?”
说起这个林琴就没好气,要不是出了这么一回事,楠儿早就去了。
没有得到回答,柳天雪不在意的一笑道,“儒夫不才,虽已年老,可教几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虽然对方表现的好像很有学问,可还是不放心就这样把女儿就这样叫到对方手中,该怎么拒绝呢?
看到林琴还是一言不发,柳天雪身边的随从忍不住了。
“老夫人堂堂帝师主动提出来教你一个幼女,你别不识好歹!”
“柳岩,还不给我退下!”
帝师,林琴一愣。“不知此话怎讲?”
“呵呵,下人无礼,还请夫人不要见怪。儒生前几年确实任太女太傅。”
“见怪,这是什么话,适才无礼了,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儒生已经退出朝堂,可担不起夫人这声大人。”
“适才的话,儒生是认真的,还望夫人好好考虑才是。”
能拜帝师为师,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林琴一时忧喜交加。看到柳天雪要走,连忙匆匆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