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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身侧浮云

再醒来时,透过眼睑依然是令她不适的强光,翠翘慢慢睁开了眼,雕花的床架、桌案,流光的陶瓷花瓶放在方凳上。半撑开的窗牖,阳光正透过它照在屋内,有人在院外说话,那感觉,就是初春某个午觉醒来之后,说不出的舒适与温暖。

翠翘慢慢转动着眼珠,看到门边站着一个人,她定了定神,眼神越发温柔了起来,微微地笑了。

四爷在门槛处停了一会,踏着阳光撒在地上的碎花,轻轻地走向她。翠翘说:“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声线是轻微的,几不可闻,那样的喃呢细语,仿佛带着一点撒娇似的情绪。想是因为病着的原因,她脸上依然有一些不健康红彤色,有一种盛装后的娇媚。

四爷抚过她的额头,确定不再滚烫,柔声地问她:“梦见什么?”

“梦到我以前住过的地方。”她有些口干,微微皱起了眉头。

四爷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翠翘想要喝水,他为她取来杯子,她方听他问道:“没有梦到我吗?”这样的话,仿佛并不是四爷说的,还是她依然在梦中?翠翘从杯沿暗暗瞅了他一眼,不巧与他的目光叠在一起。他扶她躺下,柔声说:“再歇一会。”粗糙的手划过她的秀发,他在身边的感觉那么清楚。

从新年那日算起来,他们已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了。四爷问:“有没有想过我?”

翠翘眨着眼,并不说话,这不像是四爷会问的问题,她凝心自己还在梦中。

四爷自问自答地说:“也没有吗?”他笑了,复又说:“真让人伤心啊。”

翠翘还是没有说话,定定地瞧着他。她想从被子里伸出手去,四爷压住她的被角,唠叨地说:“小心着凉。”

翠翘心念转动,说道:“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会软禁我?”

四爷轻轻颤了一下,对着翠翘一笑,说:“先歇着吧,以后再讲给我听。”

翠翘说:“皇上说要把我赐给你,可是我——没有答应。”四爷这时脸色沉了下去,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只是这会儿听她亲口一说,才发觉他不过是刻意欺骗了他自己。半晌,他方说:“你先歇着吧。”

小手复在拉住被单的他的手上,他愣住,转头看向她。翠翘心想,他应当很生气吧,他怎么会不生气呢。翠翘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四爷猛然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眼里有些怒意,闷声说:“你哪点对我好了?!”他说完方意识到她还是个病人,不得由坚硬地转过头说:“你先歇着吧。”

翠翘眼里一热,像背书一样地说道:“爱新觉罗·胤禛,清圣祖第四子,孝恭仁皇后乌雅氏所生,世为清世宗。皇后乌拉纳喇氏,内大臣、承恩公费扬古之女。”她念到这里,视线已模糊一片,泪水掉落,四爷怔了一怔。

翠翘说:“四爷,你的远大抱负都会一一实现。”他是心比天高的男子,高得她不可触碰,翠翘说:“所以你永远不可以娶兆佳氏的女子,因为清世宗从来没有娶过兆佳氏的女子。”他眼里闪过一丝桀骜不驯来,问道:“倘若我偏要呢?”翠翘说:“那你会更变我所知道的历史。而在我不知道的历史中,我不知道,最后谁才是赢家。”

翠翘张嘴又闭上,还未成声,泪水先划了下来。四爷怕她身体不适,忙问:“怎么啦?”

翠翘心里翻腾得厉害,嘴里却说:“头晕又痛得厉害。”

他轻声哄她说:“再睡一会吧。”

翠翘问:“皇上……”

才说得这两个字,便被四爷打断,他说:“你不用担心,再睡一会。”

十三阿哥与东珠进来时,翠翘又已经睡着了。十三阿哥踱步至四爷身边,十三阿哥说:“四哥,皇上传你入宫。”

四爷望了一眼睡熟的翠翘。东珠看到他眼中担忧神情,便说:“这里有我呢,再说这是十三阿哥府,就算是宫里的人,没有皇上的旨意也是不敢乱闯的,放心吧。”

十三阿哥说:“四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如何把昨天从宫里带走翠翘之事圆过去。”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弹动着,四爷冷静地想了想说:“我记得太子也应该有刑部的通行符。”那刑部的通行符,可畅通无阻地带着内务府关押的犯人。

十三阿哥摇头说:“这可不成,就算有通行符,可是借口呢?找什么借口,把一个人从宫里里带了出来,总应当有个适当的借口吧。”

眼下那里有时间来思索这些,宫里的人来催四爷入宫。

四爷原计划去太子府里先拿到刑部通行符再说,那知太子闭门不见,叫了一个管事来见二人,只当草草打发了事。十三阿哥心中有气,哼了一声说:“四哥,你可瞧见了,平日里给你我找差事,我们兄弟二话也不说一句。今儿有事找他,他倒好,让我们吃闭门羹!”那管事吓得脸色惨白。

四爷冷冷哼了一声,算计着当下之计,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皇上问起,他便说才回来,还不知道宫里的事,再说那梵华楼原不是关押人的地方,见她病得厉害才将人带出宫来的。

哪知皇上在乾清宫里只问了他公事,赞他办得不错,这件事提也没有提。因乾清宫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阿哥,十阿哥胤誐先问了这事,以随便的口气说:“听说四哥昨儿个带了个人出宫?”

四爷沉默不答,只待皇上问话,好揣摩皇上的心思。皇上说:“胤禛,你前段时间向朕推荐的那个蒙哈塔是个可用之人,朕已经将他调到刑部,位居高职啊。你昨儿个进宫,想必是见过他了吧。凡事事必躬亲不是不好,只是也要有个度量。该他做的事,你不也不必要一一过问,放手让他去做。”未了,皇上又说:“这些小事,以后不必一一告诉朕知。”

十阿哥见皇上还没有明白自己意思,只当是四爷在刑部办了差,正要捅破,八阿哥忙插话说:“皇阿玛说得极是。”皇上叫乏了,让众人都跪安,独独留下胤禛说话。

梁九功上了热茶,皇上问四爷说:“她怎么样了?”四爷心里面疑惑是问翠翘,可是听皇上关切语气,也不能十分确信。

皇上说:“朕问的是翠翘,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

四爷心中忐忑不安,这样贸然地将人带出宫去,若让翰林院那些老学士知道,定要编排出不知道什么罪名来,四爷说:“儿臣惶恐。”

皇上又重复说:“朕问的是她怎么样。”

四爷方说:“还烧着,只是并无大碍。”

皇上说:“让她病好之后入宫,朕想见一见她。”

……

原以为定是一场风波,哪知就这样过去了。傍晚,四爷与十三阿哥回到十三阿哥府时,翠翘已醒来与东珠说话。她在宫里昏睡过去是在好几天之前,好像只做得一个梦,醒来已是别开生面。

东珠怕打扰到她休息,早早打发人离开东院。她自己留在屋子里陪着她说些体己的话。东珠还不知道那日瓜尔佳氏在皇上面提过的事情,翠翘这会儿醒了,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翠翘问:“十三阿哥对你好么?”

东珠一笑,问道:“怎么问起这个?”

翠翘犹豫了一下,方说:“东珠,虽然你嫁给他时并非心甘情愿,人家说百年同船,千年共枕。你们既然做了夫妻,总要相互扶持才是。”

她轻声咳嗽了一下,东珠起身给她拍背,说:“我既然肯嫁给他,自然会待他好的。”

翠翘一笑,她总算是没有看走眼,当日里还理直气壮地对皇上说过这相似的话。

翠翘说:“东珠,你嫁给他是对的,将来会很幸福。”

东珠嗔道:“胤祥他啊,是块木头。”两人相视一笑,外间传话为说十三阿哥回来了,东珠这才起身出去。

翠翘睡了许久,这晚醒来再也睡不着了。虽然周身还有些无力,但感觉并无大碍,她披了件薄衣出来,想到院中走一走。病了一场感觉什么都新鲜,初夏的空气,初夏的花。她突然觉得肩头一热,还未回头先听他说:“病还没大好呢。”

翠翘回头见四爷站在身后,微微一笑:“这会儿子才忙完公事?”他伸手握住她手,只觉得指尖凉凉的,便说:“回屋去吧。”

翠翘摇摇头,柔声说:“睡太久了,呆在房间里怪闷的。”

突如其来感觉指尖被人握住,翠翘心中一惊,叫了一声:“胤禛。”。他沉着脸并不理她,拉着她向前走。

翠翘只得随着他,一边问道:“你今儿进宫,皇上怎么说?”

四爷说:“没说什么,只是有一件事——”四爷说:“我曾经向皇阿玛荐举蒙哈塔为刑部侍郎,但是皇阿玛一直没有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些年我一直跟在太子爷身边做事,他虽是太子,在朝中并没有几个人对他心悦臣服。最得人心的反而是八阿哥胤禩,前些年你舅公明珠被皇上消了官职,抄了家,就是皇上不想让八阿哥的势力扩大,产生党争。所以这事皇上一时压着没同意,今儿倒突然同意了。”

翠翘抿了抿嘴:“蒙哈塔不是你的人么,这样太子的势力扩大,不是称了太子的心。”

四爷说:“太子爷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皇上不让蒙哈塔去刑部任职,是怕刑部如果落入太子手中,只会让党争加剧。”

翠翘眨了眨眼,说:“不是有你在旁边辅佐他么?”她说这样的话,四爷倒有些高兴,那关系仿佛又回到旧时在他府里,无话不说的模样,四爷便笑着说:“这算恭维,还是挖苦?”

园子偌大,翠翘见他并松开手的打算,可是总有不妥,她拉住他衣襟说:“我自己走。”

四爷说:“我想牵着你走。”翠翘蓦地红了脸,四爷倒是笑了,缓缓地说:“我没有娶过马尔汉家的女子,就不能跟你在一起,是这样对不对?”

翠翘不解地望着他。

四爷说:“我原来就不需要看你的眼色,即使********,任何手段,我都也可以得到我想的一切,也包括你,翠翘。你总是以你的标准来衡量我的感情,从来没有过问我的想法。我以前事事顺着你,可是现在,翠翘,你听好了,我改变注意了。”

那夜里,他的眸子突地亮了起来,如满天星光都揉到那温柔目光中,四爷说:“我改变注意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仿佛怕她拒绝,他加重语气又说:“不管你同不同意。”仿佛即使她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这样一份自信,让翠翘不由得莞尔。

翠翘慢声说:“你会后悔的。”

四爷说:“后不后悔,那是我的事,我说了算。”

她喜欢他那样温存目光,仿佛天地间只得她一个人,让她忍不住兴起逗弄他的淘气,她便说:“好吧,我会后悔的。”四爷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她。

从知道皇上软禁她的那一刻,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因为心痛她,听不尽众人的劝解,不顾一切地将她带出宫来,就算心里明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竟也没有犹豫……倘若这样都不算爱,倘若这些都不能表明他的心际,倘若他真的不能把她留在身边,他才会后悔不已。

四爷低声在她耳畔说:“翠翘,你跟着我到江南去吧。”他见她要拒绝,忙说:“你别自作多情,我又没有说要娶你。”

她浅浅地笑了。

……

翠翘病好之后,这日大晴,梁九功到十三阿哥府来接她入宫。事先并没有来人通知,彼时,十三阿哥也不在府中,东珠问梁九功:“梁公公,四阿哥知道么?”

梁九功何等精明,笑着回她说:“十三福晋放心,我接走时人是怎么样,回来时也是怎么样。”被人看穿心事,东珠只得尴尬地一笑。

翠翘坐了宫轿从东华门入宫,在南三所外见到保定。翠翘叫梁九功停轿,招手让保定来,问道:“十四爷呢?”

保定乍一见到翠翘,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看了梁九功眼色,方说:“在……在文华,哦,不,在南书房里呢。”

翠翘嫣然一笑,说:“你怎么不跟着,在这儿做什么?”

那边南三所里出来一个小公公叫他说:“保定,保定,你要的药,御药房拿来了。”

保定说:“小主子,我等药呢。”他说完就要溜了。

翠翘叫住他问:“十四爷最近忙吗,我想见一见他。”自己被皇上软禁起来的时候,他天天来看自己,翠翘多少心里有些歉意。

保定呆呆地说:“忙,没空。”说完,倒是转身就跑了。

翠翘咕嘟了一句:“真是的,平常也没见他这么心急过啊。”梁九功在旁说:“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翠翘被梁九功带到乾清宫,这次是在乾清宫正殿里面见她,皇上独自坐在明黄的龙椅上,也没有批折子,仿佛专心等着她来,倒让翠翘有些受宠若惊了。

皇上问她病情:“我听人说你病了,可大好了?”虽然有些客套的嫌疑,但是听起来还是让人很受用。

翠翘回说:“已经大好了。”

皇上问:“你心里怨朕了吧?”

翠翘想了一想说:“倘若说假话,自然答没有;如果是真话,其实也并没有。”

皇上说:“这是什么话?”

翠翘说:“我当时怨你,但是现在并不啊。”

皇上问:“为什么?”

翠翘答道:“皇上没有责怪东珠,四爷把我从宫里带走,你也没有怪罪,翠翘心里倒有些感激。”

皇上说:“怪不得他们都喜欢你,其实老四带你走的那天晚上,朕就已经赦免了你。只是他倒先行了一步。”

翠翘心里一惊,说:“为什么?”

皇上问:“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放你走?”

正说到这里,外间执事的太监来报说,四阿哥来了。皇上对梁九功做了一个手势,梁九功将翠翘带到了乾清宫的东偏殿里。

翠翘起先还猜测,皇上应当是不想四爷在乾清宫里见到自己,偏头以目光向梁九功询问,梁九功只是笑笑,让人奉了茶进来。东暖阁窗廊下挂着一只颜色清丽的画眉,在笼子里跳上跳下。翠翘一时被吸去注意力,听到乾清宫里有人说话:“儿臣胤禛,躬请圣安。”声声句句极是清楚,这一刻,翠翘知道皇上原来是故意的。他想让她听见什么?

开始的时候说些公事,后来,皇上说:“老四,从去岁秋弥开始,朕一直让你出京办差,还没有好好回过四阿哥府吧?”

只听四爷说:“为皇阿玛分忧,为国效力,是儿臣应做的本分。”

皇上说:“若是太子能有你一半的勤恳,朕也就甚感欣慰了。”

四爷说:“皇上给太子一些时间,假以十日,太子必能担当重任。”

皇上又问:“你去问太子要通行合符了吧?”

四爷心中一惊,这次倒沉默下来,并不答话。

皇上微笑了一下,又问:“朕将翠翘软禁,你心里怨朕了吧?”

四爷脸上一阵煞白,只说:“她性子倔强,又不懂宫里规矩,只怕是惹恼了皇阿玛,皇阿玛处罚她一下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其实她没有错,”皇上说:“你可知朕为何想要软禁她?”

四爷摇头,只说不知。

皇上长叹了一声说:“新年里,你在宫里醉酒,你可知那晚对朕说过的话?”

四爷整个人一瑟,猛地弹袖跪了下去,直说:“儿臣酒后失言,出言不逊,皇阿玛不必放在心上。”

皇上眯起眼来,波澜不惊地问道:“你说你不记得了,为何朕只说了个开头,你就说自己失言,汉人都说酒醉亦有三分醒,你心里面醒着几分?”皇上见四爷不答,说:“老四,朕明白你的心思,你喜欢马尔汉家的女儿吧。可是你可知,她那日里拒绝掉朕的原因是什么?”

四爷说:“儿臣不知。”

皇上一字一句地说:“她说她不要做侧福晋,也不要做侍妾。倘若你一心想要得到她,只有一个法子。”

翠翘在里间听心里一紧,皇上逼问四爷:“来,老四,朕给你一个机会,休掉端琳!”皇上自明黄色的案台后扬手,宣纸飘到四爷的面前,原来皇上早为他写了一份休书。四爷讷讷地跪在殿前,目光飘到白底黑字的行间,却并没有移动半寸。

半晌,他才沉声说:“皇阿玛,儿臣——不能——”声线是沙哑的,仿佛藏匿着无可奈何的伤痛。皇上直盯着他问:“为什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康熙三十五年或是康熙三十六年,她嫁给他那日亦是个爱笑的小姑娘。他曾经也深深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下去,哪知后来遇着她……扰乱一池春水……

皇上绕过明黄色的案台,踱步至四爷身侧,踏在休书之上,将四爷扶了起来。皇上说:“胤禛,倘若你今日真的因为一己私愿休掉端琳,岂止辜负她当日万分期待,将自己的未来交付予你,更有负朕之所望。”

翠翘在东偏殿里只听外间声声入耳,脑子里空空荡荡,仿佛有极细小的一枚针尖,刺到心间,偏痛得让人喊不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四爷离去,梁九功请她出去。

皇上立在案前,手指划过御台上的书籍,双眼仔细地打量起翠翘的神情,说:“难过什么?是因为他说不能休掉福晋?”

翠翘说:“皇上就是想让我听到这些话的么,皇上以为我会怨恨四爷么,我不恨他,反而因为明白了他而觉得难过。”

皇上说:“你明白了他什么,你当日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愿做侧福晋,不愿做侍妾么?”

翠翘说:“皇上,您太小看我了。四爷与端琳做了十年夫妻,就算没有情尚有义。他是个深明是非之人,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知道依大清律,刑部官员私自将人带出大牢等同劫狱,轻者消去顶戴,重者当以死罪论处。他为我所做不是更多,孰轻孰重,难道我自己不会分辩么?比起一个人的真心相待,名分又算什么呢?”

皇上隐隐扬起笑来,心里暗想:“这段话若让老四听到,也不枉他那日从梵华楼里带你出来。”

皇上说:“你当真不介意?”她当日里为着掩饰真正意图,对皇上说“我不要做侧福晋,也不要做侍妾”那话里半真半假。皇上说:“倘若你当真介意,朕为你另旨一门姻缘。”

皇上叫了梁九功进来,准备磨墨写圣旨。小狼毫笔尖触到白纸,顿时成了一个小点,翠翘说:“不。”

皇上抬头瞧了她一眼,眼里仿佛孕育着无限失望。皇上丢了狼豪,将宣纸揉成一团,皇上突地一声笑,说道:“这世事无常,当日,朕拟旨你抗旨;今日,朕倒劝你三思。罢了,朕明白了,你退下去吧。”

宫门大开,皇上看到翠翘的背影变得如蚁般细小,伸手揉了揉鼻梁处,对着空无一人的乾清宫大殿说:“这是她的选择。”并没有人应声,梁九功找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将西偏殿与正殿之间的四扇青竹屏风抽走,梨花木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人,却是十四阿哥胤禎。真正应了那俗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上下了御台,直走到胤禎身边,斩钉截铁地说:“胤禎,你今次可死心了。”

胤禎猛地站了起来:“我不死心!”他有腿伤未好,想是站得太猛,有些不稳地晃动。

皇上不禁也怒了起来,责骂着胤禎:“是不是想让朕真的下旨将她押入刑部,你才死心!从小朕就偏爱你,舍不得打你一下,给你最好的一切;你不娶阿兰染,朕由着你;你任性胡为,朕迁就你。你就这样来气朕,为了一个女子!”

胤禎说:“可是我只想要她一个,这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了。”

皇上说:“就算你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就算她自己并没有承认,其实她心里偏向着你四哥,何不放手让她去走她自己的路。”

兴许说到心中某个柔软处,胤禎竟掉下泪来。皇上怒道:“不许哭!爱新觉罗家的人背负的是天下!不许哭!”

胤禎说:“皇阿玛,你让儿臣哭一哭吧,从今儿以后,儿臣答应你再也不掉眼泪。”

皇上叹了一声,轻声说:“老十四啊,阿兰染那孩子不适合你么?”

胤禎说:“儿臣心里没有她。”

皇上说:“朕明白,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胤禎没有反驳,突忆起那日在景山街头,那个算命先生说——殷切期盼为翘,非良缘,凶字。珠泪滚落。

皇上依旧让胤禎到南书房练习行走,只道他一时迷了心窍,俯以朝政慰寂寥,等他忙起来以后,那些一时的心血来潮,想必来得快亦去得快。胤禎倒是合着皇上的心思,每日请安、或是御门听政越发规律,辰时上朝完毕,转到德妃的长春宫里请安,日复了一日,整个人都沉默下去,反倒不再像他往日的性子。

皇上也疑惑,对梁九功说:“论起治国朕还有法可巡,可是身为父亲,朕也迷茫起来,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梁九功挑好听的对皇上说:“皇上的心,十四阿哥早晚会明白的。”

……

这日晌午,皇上午睡醒得早,喝了一碗冰糖燕窝,便到南书房去转一转,见胤禎、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围在一起。众人请了安,皇上问:“看什么呢?”

八阿哥上前说:“是广东府适才遣人贡上十副象牙蓆。”

皇上漫不经心地问:“今年这么早就贡上来了?”皇上借机向他身后的胤禎望去,年轻俊俏的面上,比旧时更多了一些内敛,此刻嘴角微微上翘,他正笑着。

圣心欢悦,皇上说:“那朕可赶了巧。”命人拿来瞧瞧。这象牙蓆虽难得,宫中却已早有贡品,前些年皇上怕热,内务府早就标明此为御用之物。皇上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今儿故作稀奇,只怕扫了众人的兴致。皇上又问了胤禎在南书房的情况,言谈间颇为畅快,皇上高兴,临行前赐了一副象牙蓆与胤禎,又从那贡物单中挑了紫檀木座孔雀翎宫扇、金花丝嵌宝石香炉、掐丝珐琅仙鹤蜡台,分明赐了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

皇上又对八阿哥说:“今儿这南书房若没什么大事,你们兄弟几个也出去乐一乐。”想到皇上严于律己,又对众皇子总是格外严厉,八阿哥不敢领旨。

梁九功扶了皇上,提点八阿哥说:“八阿哥,圣上是体恤你们平日里办事辛苦呢。”

众人面上有笑,八阿哥谢了恩,只说是儿臣们的本分。待皇上离开,九阿哥上前发话说:“今儿可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又是赏又是赐的,为何?”

十阿哥那里管那么许多,要紧的是今儿确实无要紧的事,怂恿着八阿哥说:“皇阿玛都开了口了,八哥,咱们也好久没聚一块喝酒了。”四人商量定了,便去常去的那家醉轩榭喝酒。

胤禎许久没有碰过酒杯了。新年夜里,他跑去见翠翘,微微有些酒气,她便闻了出来,说是顶讨厌这样的味道,胤禎哂笑:“男人身上还有胭粉味不成?”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心意,可是现在他明白了。

胤禎对着端起来酒杯轻笑了一声,听到九阿哥喝斥的声音:“老十四,啰嗦,喝是不喝?”胤禎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在喉咙处滚过一圈。胤禎伸手传盏,仿佛还是从前,对面坐着的依然是八阿哥与九阿哥。杯来酒干,做他快乐的十四阿哥。觥筹交错中,听得十阿哥说:“八哥,你说怪不怪,老四从宫里提个人出来,皇阿玛怎么不闻不问?”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丢了颗花生进嘴里。

九阿哥放了箸,接着说:“这事是挺奇怪的。”

两人都等着八阿哥给回答,八阿哥说:“皇阿玛的心思,你我怎么猜得透,不过,”他顿了一顿方说:“那天,额娘让我到乾清宫里去打听情形,梁九功将我拦在宫门外,说是圣躬微恙,没让进,却又没有传太医,梁九功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规矩多多少少总该清楚地知道的。圣躬微恙,兹事体大,这次处理得倒有些异常了。”

胤禎有些失神,指尖有了凉意。他那日跪在雨中,皇上命人关了乾清宫的大门。他至今也还记得那样冰冷的雨水,终他一生恐怕也难以忘记。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这样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

指尖微微有了凉意。

九阿哥抽走他手中的酒杯,说:“满了,满了,别倒了。”

胤禎方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听九阿哥叹了一口气说:“还以为这次稳住太子,让老四在皇上面前出了事,也就少了一个对手。”

十阿哥笑着说:“还是八哥有远见,知道老四会向太子要的通行合符,先在太子爷处下了一着棋。”

八阿哥摇头说:“太子爷心胸狭窄,老四这些年也可谓是功高盖主。太子爷面上不说,心里未必没有想过这一层。我们不过是推波助澜,好教他遂了心愿。”

胤禎微微皱了眉头,强说身体不适,让保定扶了他出来。兴许是那日在雨水中泡得太久,这几日双膝总有些酸痛。某个姿势固定得太久,再活动时,总要吃力一些。先勉强走得几步,透过醉轩榭窗上悬挂的珠帘,胤禎突然被街心紧紧吸引住。

微微晃动的珠帘,时而向前荡起,时而向后摆动,挡住她的身影或是模糊她的面容。他太久没有见到她,胤禎停了下来。

保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倒吸了一口气,装作没有瞧见,扶了胤禎坐在雅间与大堂的穿堂中。保定说:“爷,先歇一歇再走。”然后故作镇定地挡住胤禎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斜过身子,透过帘栊,悄悄睨视窗外。

翠翘这日并不是独自一人。这日天晴,她与东珠去宫里探望良妃,宫里传话说是阿玛与额娘在宁古塔来了家书。从宫里出来时,遇到四爷与十三阿哥。十三阿哥说是到南书房办事,今日竟无人。他笑着说:“并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索性明日再来也成。”东珠与十三阿哥回府去,四爷遣散了随从与翠翘从内城出来,沿着皇城根不知不觉走到长街。

开始并不说话,这于旁人是件多么尴尬的事情。可身边的人是四爷,反倒像是一种默契,再自然不过。好像柴米油盐的夫妻,那会整日你情我侬。

四爷走得比她慢些,翠翘先前以为他在想公事。有一次不经意回头,手指向掌心微微一缩,好像碰到什么东西,可掌中什么也没有。她走神撞上迎面来的年轻女子,翠翘脚下打了个趔趄。四爷忙扶住她。

想是女子与意中人同来游街,年轻男子责难了翠翘一句。明明是她撞了人还有理了,四爷正要上前发话,翠翘忙拉住他,只轻轻一个眼神,他便懂得。年轻男子问那女子是否有什么不妥,拉了她的手相携离去。翠翘瞧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四爷,不由得将手指轻轻一握,微微笑了起来。

两人依然向长街的深处走去。经过醉轩榭时,四爷觉得口喝,说是去喝杯水酒。他向怀中一摸,突想起出来时遣散了随从,自己身上半文钱也没有,四爷兀自笑了起来。翠翘想了一想,微笑着说:“你等一等。”

隔着纹竹多宝格,胤禎看见翠翘进了醉轩榭,只见她抬手将头上宝钗取下,对店掌柜说:“我要换一壶上好的酒。”金托芙蓉石瓣的梅花钗放在磨旧的柜台上,显得金钗醒目耀眼。

掌柜顿时傻眼,支支吾吾地说:“姑娘说什么?”

那店小二早识得趣,去后院取陈年的老窖。

胤禎在多宝格后看得真切,他微微向保定偏了头,保定那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待得翠翘出了醉轩榭,那芙蓉梅花钗就已经放在胤禎的面前。芙蓉花色的流光,随着他手指的转动,流趟在四下里。掌柜察言观色,揣摩着胤禎钟意着这才到手的稀罕物,赔着笑脸说:“十四爷,那姑娘说她还要来取的。”

胤禎说:“让她来找我取吧。”

掌柜知道胤禎是在开玩笑,他那里惹得起十四爷,只得干笑着说:“那怎么成。”

保定说:“怎么着,爷平素里给你们的东西还少了,要你一个金钗,你倒哆嗦起来。”

胤禎说:“保定,给他十金,这钗子,我买下了。”

胤禎收了金钗,心里豁然有了一个决定。

……

第二日,胤禎去探望翠翘。

自从心里滋生出对她的暧昧情丝,胤禎便不如以往那么自然。他比她高大许多,在她面前却仿佛矮了一截。翠翘命人沏上尚好的茶,递过去。此时天光尚好,两人坐在六角亭内。茶杯里茶水一晃,六角亭的尖角荡碎在水光中,那尖角下面,是缩小的人影,隐隐得见那窈窕的影子。胤禎看着杯中影子,沉声问:“身子好了么?”他见到她心里是欢愉的,为着掩饰,越发的木讷,声线亦沉甸甸的。

翠翘自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如往常一样俏皮地说:“好了。”

胤禎正色说:“好了就好。”

翠翘并不习惯这样的他,去推他的手,问道:“你怎么啦?”

胤禎嘴角一牵,似笑非笑地问:“四哥对你好么?”翠翘笑了一笑,并不回答。

翠翘说:“一直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你,当日在宫里亏得你照顾。”

胤禎说:“你是说善禄,他是九哥蓝旗的包衣,一向为我们做事,这点小事,不必客气。”

翠翘说:“可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暖流自心深深处渗出来,暖得胤禎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倘若他还有那么一点的自制力,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胤禎突然直瞧着她的眼,像是要看到她灵魂的深处去。并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惊恐,胤禎支吾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倘若四哥与我之间……你……翠翘……我……”

晴天里面闪了一个霹雳。

那样慌乱的情况,情深意浓的凝望,翠翘霎时间变了脸色。他看到笑意在她脸上慢慢退去,心情跌到谷底。她突然微微一笑,灿若春花,她伸手弹他的额头,说道:“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虽然我与你那么熟稔,开玩笑也总是有限度的。”

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她还不曾明白他的意思么,那么——胤禎手伸更轻佻地挑起她肩头的一缕发丝。翠翘闪身让开,发丝绕过他的指尖滑开,她听他说:“我是认真的,再认真不过。”

两个人仿佛都僵住,直至那初夏雏鸟低空飞过,响起稚气鸣叫。翠翘先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深深呼吸,只得说:“茶凉了,我让人再去沏来。”她经过他身旁,胤禎猛然站了起来,扳过她双肩。手中茶杯应声落地。

胤禎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娶阿兰染,你也要不嫁给四哥,你嫁给我。可你不相信我。”翠翘眉头微皱,目光里转过一丝担忧,她从来将他当作被人宠坏的小孩。

翠翘说:“胤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当你是孩子话。”

她倒对他客套起来,胤禎心上重重一窒,半晌,胤禎方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全紫禁城的人都当我没有长大,我哪点不够好了,我哪点比不上四哥?”

翠翘说:“不是那样的。”

胤禎说:“那是怎样?”

翠翘见他眼神执着,炽热使人灼伤,想了想便说:“我先遇着他。”多么完美的答案,抛开所有爱恨,只是因为她先遇见了他,谁也伤不了谁。并非爱恨的多少,只是他先于他。这样无害的回答,令胤禎冷冷地一笑,微有些邪肆的笑意在嘴角漾开,他掉头离开了十三阿哥府里。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愿伤了他,却也并不接受他。他明白的。

胤禎策马狂奔进了紫禁城,触目的红墙绿瓦一直连绵到天边。刚才还春光尚好的天气,突地阴了下来,像随时都会下雨。皇上在弘德殿里听外面喧哗,从书里拾头向着窗外望。梁九功遣了个小太监去外面瞧瞧。小太监回来回报说:“是十四阿哥骑着马进了禁城,禁军拦不住。”梁九功眉头一皱,心思这十四阿哥这是越发的娇纵了起来,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告诉皇上,皇上在弘德殿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对着外间说:“去把十四阿哥叫到朕跟前来。”

胤禎给皇上请安,皇上还没有发问,只听胤禎说道:“皇阿玛——”那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皇上只见得一眼,他神情颓然,眼里不甚光明,皇上仿佛什么都明白了,龙颜大怒,将手中的书籍举在空中,想重重打在胤禎的脸上,将他打醒。可是手却迟迟没有落下,他是这样痛惜这个孩子,只得将书狠狠丢在案台上,打着倒的烛台在黄色的案上滚了半圈,清脆地落到地上。

皇上整了整夔龙箭袖。胤禎终于没能忍住,对皇上说:“皇阿玛——请皇阿玛将翠翘赐给儿臣。”

皇上笑了,哼了一声,慢慢地说:“朕会让梁九功拟旨,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打入死牢。”他原来意料到皇上的怒气,只是心如飞絮,竟由不得自己。

皇上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往,他会走过去将胤禎扶起,语重心长或说些安慰或是开导的话来。今次,皇上沉思了片刻,方对胤禎说:“她不是适合你的人。虽然朕对她了解不多,但是胤禎,自朕第一次见到她,朕便知道她不是一个会受人控制的人,初见时给人软弱印象,并不代表真的软弱,你四哥稳重、深沉,想来只有这样的男子适合她。”

皇上瞧了一眼胤禎,意味深长地说:“你将来再年长一些,就会明白朕的心意。”

可这天下,我只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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